“牛皋兄弟如何与这人起了冲突?”
吕布突然插声,适才看的清楚,这牛皋想要追打胡有为,而且那边还有匹马在,看肚子起伏应是活着,遮莫就是胡有为的马匹。
“这厮纵马要撞俺,俺气不过,拿鹿将他马给打晕了,这厮还不依不饶的要杀俺。”牛皋气愤的指了指旁边尚自晕着的马匹,有些愤愤不平:“果不是什么好人,不然做不出这等事情。”
陈赟冷哼一声道:“朝廷何时有好人,我陈家村没得罪过他,他却带兵去行那屠村之事,真真岂有此理。”
牛皋想了想:“朝廷该是还有好人的。”
“呸!”陈赟吐了口唾沫:“哪里有好人,我们村的地都被收为公田,村民都被打为佃户,敢是你们村没有去务所的人是吧?”
牛皋怔了怔,奇道:“什么务所?”
陈赟却是吃了一惊:“稻田务,专行‘立法索民田契’之事,怎生你没听过?”
牛皋摇摇头:“俺们村在山坳里,出村之路较为难行,因此少有官府之人去那。”
陈赟怔怔看着他:“那你们真够幸运的。”
“该回去了,不然兄弟们等急了也不好。”吕布沉声说着,上了马坐定,看了眼牛皋,冲着陈赟道:“兄弟可带了钱来?”
陈赟正要上马,闻言摸了摸钱袋:“还有些。”
吕布看着牛皋道:“牛兄弟,把这些野味儿卖给我等如何?”
牛皋大喜,他虽然力大,然能轻身上路却不是更好,况且老娘的药急需银钱,若是现下就卖了,也强过去城里费事找买家。
当下与陈赟谈妥了价钱,牛皋拿了钱便与两人告辞离去。
吕布二人自是不会拦着,将猎物收拾妥当,两骑马朝着埋伏的地儿返了回去。
陈赟此时已是大仇得报,脑子清醒不少,想起自己一人抛下队伍独自出来之事有些后悔,不由开口道:“哥哥,陈赟之前我行我素,擅自行动,还请哥哥责罚。”
吕布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确实该罚,做为冲阵之人自顾自行动,战场之上又不听指挥,战事之后擅自离开,若是在军中,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陈赟赧然:“小弟知罪。”
“也是某未讲清楚战时军规,回去后领五十军棍吧,若有再犯,莫怪做哥哥的不讲情面。”吕布又转头瞥了他一眼:“若想做大事,却不可没有规矩。”
说完一抖缰绳,赤兔瞬间提速跑了起来。
“大事?”陈赟嘴里面呢喃着两个字,眼神猛然亮了起来,打马朝着吕布追去。
……
灿烂的阳光从青空中洒下,穿过树叶的封堵照在地上,似是条条金丝从空中落下,微风一吹随着晃动的树梢而移动着,好像光影在此间融为了一体。
两个身影伏在树后久久不敢动一下,待耳中再也听不到声响,两人才抬起头来,抹去脸上沾着的泥土,面面相觑一番,随后一同露出苦笑。
“恁地倒霉……”
“可不是怎地,什么都碰上了。”
“如今怎处?”
“还能怎处,继续走吧。”
左边莫老三扶着树干站了起来,看着同样起身的同伴,想了想道:“我知道一条近道能快速……”
“闭嘴!”
同伴狠狠瞪了他一眼“走大道!你这厮休想诓我再跟你走那不知所谓的近路。”
“不走就不走,这大声干嘛?”
莫老三嘀嘀咕咕地说了一句,两个人捡起各自抛下地“拐棍”,拄着走出了林子,看了看凄惨瞧不出人形的胡有为,齐齐打了个寒蝉,连忙快步离开了这里。
且不提吕布等人与牛皋,只说这二人日赶夜歇,数日时间终于风尘仆仆的进了临汝城门。
二人不顾众人怪异的眼光,先自跑到莫老三那做小吏的姐夫家前,莫老三上手就是一通急切的叫门。
“姐,大姐,您在家不?快开门。”
“来啦、来啦,谁啊,敲这么急。”
妇人的声音从门内传来,随后大门吱呀一声开启,露出一姿色普通的妇人来:“呀,三哥儿如何来了?怎生……怎生这副模样?”
莫老三一脸的尘土,被汗水冲的黑一道白一道,看起来甚是狼狈,此时也只是焦急道:“大姐,先别顾这个了,姐夫可在?”
莫大姐摇摇头:“早上就去了州衙,想是要傍晚方能回来。”
“那就晚了。”莫老三跺脚道:“我俩有要事要禀报知州大人,实指望姐夫能够帮一下。”
“那就只有去州衙了。”
同伴也说了一句,当下就要扯着莫老三一起去往州衙。
“且住了。”莫大姐连忙拦着二人道:“你俩如此模样去往州衙,不怕被人当乞丐给打跑?”
“这……”
莫老三和同伴对视一眼说不出话来,本朝无论文武皆重视仪表,就他俩人目前这形象,莫大姐这话甚是有可能成真。
“你俩且进来换身干净衣服,吃些东西再去州衙,不急于这一时。”
莫大姐说完,拽着自己兄弟袖子往里就走。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两人还真饿了,莫老三是不敢也不愿反抗自家亲姐的拉扯,顺着力道就进了门,同伴想了下也跨步进来,口中说着:“叨扰了。”
当下莫大姐弄了些热食,又找了些自己夫君的干净衣物给二人换了,这才放他俩出门直奔州衙。
二人一路小跑来到州衙,寻人去找莫老三的姐夫传了话,不多时就见一面色白皙,样貌寻常的男子走了出来,见了莫老三倒是吃了一惊:“三哥儿怎生在此间?不是去剿匪了?”
莫老三苦笑一声道:“姐夫,却不是祸事?都监大人打了败仗,我俩也是死里逃生。”
那姐夫叹息一声:“事情已经知道了,未想到败的如此凄惨,知州大人业已知道,这两日正大发雷霆。”
“知道了?”莫老三与同伴面面相觑,连忙道:“何时知道的?”
“也就是两三日前,鲁山县快马来报。”姐夫随口说了句。
“两三日前?那你我这番辛苦却是为甚?”
“罢了,知道也好,早知道知州大人也可早做部署。”
姐夫见他二人意兴阑珊,不由笑道:“你二人心思是好的,且先回去吧,等知州大人心情好些,我想办法帮你俩说些话,看能不能给你二人点赏赐。”
莫老三二人闻听两眼放光,莫老三点头道:“如此也好,不枉我二人这一路奔波。”
同伴也是舒了口气:“如此就期望知州大人快些将那杀害都监大人的狂徒抓住了,那鸟人着实危险。”
“可不是怎地。”莫老三也是耸耸肩,附和了一句。
他俩闲扯了两句,不妨那姐夫色变一把抓住莫老三道:“你俩说甚?你知道谁杀害的马都监?”
“是啊,我俩亲眼所见。”莫老三奇道:“鲁山县没说?”
“鲁山县只说败了,却没说及马都监之事。”姐夫面色凝重:“你二人且在此等着,我去和知州大人禀报一声。”
看了莫老三身旁同伴又道:“你却是哪个,我好报你名字给知州大人。”
那同伴连忙躬身道:“小人张寿,同莫老三一般都是军中副都头。”、
姐夫点点头,再次叮嘱二人别走,匆匆朝州衙内而去。
不多时,就见他出来,领着莫老三、张寿两人进去,此时已过了午衙时间,州衙的官员也都见过了知州,禀报过了公事,正是难得的休息时间。
姐夫带二人来时,这知州正坐在文案后面,手中拿着茶碗惬意的喝着点茶,看三人进来方才放下,看向三人。
“大人,两名副都头已到。”那姐夫说完就站立一旁。
莫老三与张寿偷眼观瞧,只见那知州四五十岁,长相儒雅,须发打理的整齐,身上的衣衫也甚是光鲜,显是个注重外表之人。
“适才听说你二人亲眼目睹马都监殉职之事,可是真的?”
莫老三不知怎地,到了州衙反而没了路上那般能说会道的本事,脑袋上直冒汗,张寿见状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回大人话,确是真的。”
知州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下说话的张寿,见他身姿挺拔、容貌英武,先自有了三分好印象:“将事情说一下。”
张寿也没怯场,当下将事情详细说了一遍,末了说了一句:“那匪徒自称梁山吕布,前两日还在去鲁山县的路上伙同那贼子陈赟杀了副指挥使胡有为。”
那知州愣了下:“你说甚?吕布?这贼子是想出名魔怔了吧,竟用这个名字。”
张寿低着头没有说话,就听上面知州又问道:“副指挥使也殉职了?”
“是,小人两人亲眼目睹。”
当下张寿又将胡有为与猎户牛皋的冲突说了一遍,又将陈赟如何对待胡有为遗体一事讲的详尽。
“真是一伙凶顽之徒啊……”
知州听的嘴里呢喃一句,面上若有所思,张寿、莫老三二人也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也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不敢言语。
“你三人先下去吧。”知州挥了挥手,拿起茶碗慢慢饮了一口。
三人连忙行了个礼,转身就要出去,将将打开门,知州的声音幽幽传来:“哦对,你是叫张寿是吗?”
“回大人,小人正是张寿。”张寿暗自窃喜,连忙转身恭敬地回道。
“嗯。”
知州没说什么,只是端着茶碗挥了下手,张寿连忙退出去,恭敬地将门关上。
“呼——吓死了。”
莫老三见张寿关了门,此时方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三哥儿,你……唉——”
姐夫面色铁青地看了眼莫老三,一甩袖子转身气呼呼的走了。
莫老三也知他为何生气,只是尴尬的在后方挠着脑袋笑笑没敢言语。
张寿转身看着他苦笑一下:“你这厮是怎了?今日这般模样可不像你。”
“我也不知。”莫老三双手一摊,转身朝外走着:“看着知州大人那张脸我就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为之奈何。”
张寿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拍了拍他肩膀,两人一起朝外走去,此后数日张寿接到调令进入禁军,此是后话不提。
数日后,一纸海捕文书从州府发出,以三千贯的赏金悬赏梁山匪吕布,遍数其在汝州所行罪恶之事,并标明死活不论。而有能提供其行踪者,赏钱二百贯。
一时间,汝州绿林为止震动,吕布的名声亦随着这纸海捕文书朝着周边郡县蔓延。
只这中间,尚有一海捕文书传到了鲁山县中。
……
且说吕布等人将俘虏的宋兵连着十几车物资押回山寨。
此时正是天光明媚,尧山寨内有人来回走动,搬运着东西,从车辆的数量来看,显是要弃掉此处。
聚义厅,吕布一行人齐齐整整的坐在里面,另有新加入的縻貹与奚胜在侧,而陈赟则是去处理带回来的厢兵俘虏。
“哥哥,那些降兵都收押起来了。”
陈赟大踏步的走入聚义厅,一身的征战气息尚未完全散去,行走间虎虎生威。
“辛苦兄弟了,且饮一杯酒。”吕布站起来,替陈赟倒了碗酒递过去。
陈赟接过一饮而尽,抹了下嘴道:“哥哥打算如何待那帮俘虏?”
吕布看了眼众人,沉声道:“我等基业不在此,仍是要回水泊梁山。那些俘虏有老幼的,给些口粮,任他离开,其余青壮则带回去填补战力。”
转头看向奚胜道:“如何劝降他们则需要奚胜兄弟多费心思了,我等不能在此多待,要知原本目标却是襄阳。”
奚胜站起来道:“哥哥放心,此事容易,且包在小弟身上,只是尚需要縻兄与陈兄的协助。”
縻貹闻听一愣:“动手杀人行,耍嘴皮子我老縻却不在行。”
陈赟也是面有难色,他也是喜欢动手多过动嘴的人。
奚胜摇摇头道:“不须二位去劝解什么,只须将二位自身经历、看到的事情说出来即可,剩下的交给小弟了。”
吕布看着奚胜眼中更是满意,这山上时常就他与乔冽两人商议事情,如今看来是又能多一个商量的人了。
縻貹哈哈一笑:“中!只要不让老子磨嘴皮子去劝降,其他事情都随兄弟的意。”
陈赟也是点头道:“此等小事自是愿的。”
奚胜满意一点头,又对吕布道:“哥哥此时在山东、河北小有名望,小弟斗胆借此机会,也宣扬下哥哥在两地所做的事情,使哥哥的名字在这京西也传扬一下。”
“可,兄弟看着做。”吕布自是愿意,奚胜听了大喜。
当下三人同众人告罪一声,出了聚义厅自去俘虏那边不提。
吕布等人则是出了厅堂指挥喽啰迅速收拾山寨应用之物,比及傍晚时分,奚胜三人来报,共收得降兵一百七十余人,其余人则是发放了吃食任其离开,只是无人知道,奚胜在放了这伙人时将吕布之前在辽地、河北以及山东所做的事情都告知了他们,一时间这京东强人的名声开始在京西流传开来。
吕布闻之大喜,这尧山寨本身就有近二百人愿意跟着上梁山,此时又多了近二百人,对此时尚弱小的梁山而言简直就是及时雨一般。
当下众人将吕布等人买回的肉食做了粥,虽是不多却也能让每人沾点肉腥,让不少受尽上官压迫的厢兵感念起山贼的好来。
是夜,众人一夜无话,之后一连两三日都是在清点物资以及养伤,直至一众人等能够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