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殷征的声音，贺燃的心放下不少。
他重新躺回去，把手机放到耳边，轻声说：“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殷征只当他黏人劲又犯了，笑着说：“好。”
说完，他把手机放进兜里，和旁边身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并排往病房走。
因为布料的阻隔，他们说话的声音并不清晰，但贺燃还是能听个大概。
好像是在询问他爸的情况。
贺燃对这些并不关心，他只要能听见殷征的声音就好了。
脚步声又持续了一段时间，接着响起开门的声音。
医生说了几句什么就走了。
一阵寂静过后，脚步声又响起。像是殷征走进了房间。
另一边。
殷征低头俯视着躺在病床上的男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殷玉平年轻的时候是京海出了名的风流人物，只凭着一张脸就吸引了无数名门贵女的青睐，更是让严家的小姐对他死心塌地。
而如今，从那张苍老褶皱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一点往日的痕迹。
他双眼紧闭，面上戴着氧气面罩，肤色灰白，身型瘦的像个骷髅，完全看不出一点生机。
殷征只能从一旁心电仪上起伏的数字来判断，他目前还活着。
殷征心里很平静，没有一点波澜。
他对这个生理上的父亲，早已没了一丝一毫的感情。
如果不是这个人，他的母亲不会郁郁而终，他的爷爷也不会死。
而他也不会来到美国，从而错过贺燃五年。
如今，报应终于来了。
像是察觉到什么，病床上的殷玉平缓缓睁开了眼。
他先是茫然了一会，接着，那双浑浊的双眼才轻轻转动，落在了殷征身上。
在这一瞬间，他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突然瞪大，嘴唇颤抖着，几次张张合合，却没能吐出一个字。
殷征想：估计又想骂他吧。
殷玉平抖着手，费力的抬起，想去摘脸上的氧气面罩。
可他大概真的已经快死了，一点力气也没有，努力了很久，手也没有碰到那个面罩。
殷征看了一会儿，终于上前一步，替他摘了下来。
骂就骂吧，将死之人，殷征不介意他多骂几句。
面罩刚一摘下，殷玉平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攥住了殷征的手腕，眼睛瞪大到了极限，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喉咙里发出诡异的“喝喝”声。
殷征眉头慢慢皱紧，感到了一丝不对。
殷玉平像是在说什么，可他的声音实在太小了，殷征根本听不见。
于是他稍稍俯下身，眼睛紧紧的盯着他的唇。
殷玉平抖着唇，还是没能发出声音，但殷征却从他的口型中分辨出了他想说的话。
──快走
同一时间，殷征隐约听到，床底下，响起了一道很轻微的“滴”声。
他瞳孔瞬间骤缩成针尖大小，连半秒的犹豫都没有，转身往窗户处狂奔。
【轰隆──】
一道震天的爆炸声从身后响起，巨响裹挟着热浪一同朝他扑开，巨大的冲击力瞬间把他掀飞出了窗外。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一个念头在心里响起。
还好贺燃没来！
但他似乎忘了，电话还没有挂断！
“殷征──”
贺燃大吼一声，目眦欲裂。
他手脚发软的从床上跌了下来，牙齿都在打颤，耳朵因为巨大的爆炸声产生了耳鸣，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
但他顾不得身体的不适，捂着脑袋，又连喊了几声。
回应他的，只有一些手机短路的滋滋声。
几秒钟后，电话突然挂断。
贺燃拿着手机，茫然了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
他抖着手，重又拨回去。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暂时……”
贺燃牙关咬紧，强迫自已冷静下来。
对……他哥……
他急忙找到贺煊的电话拨了过去。
没有人接。
又连打了几遍，还是没有人接。
他又去给陈玟打电话。
“贺总？怎么了？”
贺燃拿起外套，随便找了双鞋穿上，嘶哑着声音说：“给我订两张飞往加州的机票，越快越好。”
陈玟敏锐的察觉出情况不对，立即道：“好的贺总，我现在就去办。”
但贺燃却觉得不够，他等不了一点。
挂了电话，贺燃一边往门外冲，一边给他爸打电话。
贺闻之还没睡醒，接到他的电话还有点懵，正要发脾气，贺燃已经抢先一步道：“爸，你帮我问一下有没有马上飞往加州的私人飞机，我现在就要去加州。”
贺闻之皱眉，坐起身严肃道：“你去加州干什么？”
旁边的苏华容也醒了，问：“谁打的？怎么了？”
贺燃拉开大门，寒风裹挟着风雪扑了他满身，冻得他五脏六腑都在发疼。
他喉结滚动，眼睛血红。
“……殷征，出事了。”
挂了电话，他跑出去，一边继续给贺煊打电话，一边去把还在睡觉的艾尔从床上拽了起来。
艾尔本来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一看见他的表情，瞬间吓醒了。
“怎、怎么了？”
贺燃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就让他赶紧穿衣服。
艾尔彻底醒了，脸色发白，抖着手从床上爬了起来。
贺煊的电话不知道为什么打不通，贺燃牙关紧咬，突然想起什么，问艾尔：“你知道艾伦的电话吗？”
艾尔一哆嗦，也顾不得害怕，拿过手机给艾伦拨了过去。
贺燃从他手里把手机夺了过来，在心里祈求着一定要接啊。
可还是让他失望了，这通电话依旧没有打通。
这时候艾尔已经穿好了衣服，贺燃便带着他下楼，开车前往机场。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贺燃一激灵，拿起来一看，是他爸打来的。
贺燃的心重重落空，但还是立刻接了起来。
贺闻之道：“你现在在哪？”
“在去机场的路上。”
贺闻之说：“二十分钟后有一架飞往加州的私人飞机，是金家的，我让他们在机场门口接你，你快去吧。”
贺燃松了一口气，哑声说：“谢谢爸。”
贺闻之顿了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注意安全。”
十五分钟后，贺燃在机场口见到了来接他的人，竟然是金晟。
贺燃没心情与他寒暄，简单点头示意后，就跟着他进了特殊通道。
飞机起飞前，贺煊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贺燃几乎是吼道：“你在哪儿呢？殷征出事了，你快去……”
“贺燃！”
贺煊突然打断他，“你别急，殷征没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