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遇
夜下了一整夜的雨还在沙沙下着,从支摘窗纱屉透进来的晨光微亮,沈妙清从床上醒来,静静在心里默数了五个六十秒,这才慢腾腾地坐起身,把帐撩起,挂在倒挂牙子上,这从架子床下来。
她看着桌上木质镜架上的铜镜,镜中的自已生的眉目如画,眼含秋水,一头青丝披在肩上,娇容俏丽,同她前世的样子别无区别。
她恍惚间又觉得镜中的人很陌生,真正的她不是应该齐肩短发,戴着眼镜,笑起来十分开朗的模样吗,而不是现在这可欺弱柳的身姿。
要说沈妙清前世是什么大名鼎鼎的人物,其实也不算,她就是一个兢兢业业的打工族。
可是为什么别人穿越都有金手指呢?而她却什么东西也没有?
沈妙清幼童时期,不知道自已是穿书还是来到了历史上的古代,加上对这边的语言一窍不通,她只能尽力地去当好一个幼童。她上辈子是金融专业,做的却是文职工作,上不知天文,下不知地理,远不知历史,夹紧尾巴不敢露出丝毫有异于常人的地方。
如今距胎穿已十四年有余,她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朝代,泯然众人矣,这让她感到十分安全。
沈妙清给自已梳了一个堕马髻,随后才开始穿衣,棉布衣和合档长裤将将穿好,房门被“咚咚”叩响。
“女儿,醒了吗?”是沈妙清的娘李玉的声音。
“妈,我已经起来了,正在穿衣呢。”沈妙清动作加快,绑好腰间的系带,又穿上两面裙,把未穿袜子的脚给遮掩在裙下,直接拖拉着鞋子,去开门。
“怎么穿的这么不整齐?”李玉看了女儿一眼,将沈妙清裙门左右两旁的褶子捋顺,满意地笑了,“虽说你起迟了,但也快及笄了,是个姑娘了,举止要从容有度,不可慌慌忙忙的。”
“是。”沈妙清乖巧地点点头。
“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别迟了,蓉娘已经在门外等你了。”
李玉嘴里的蓉娘住在沈家隔壁,是街上最大的当铺掌柜的庶女,她家家大业大,装修得比县令家还要气派。
她和沈妙清同岁,从小被娇养长大,性格天真烂漫,父母管得极严,蓉娘父亲见过沈妙清几次,一眼就看出了这个女孩虽年纪小,但是性子却很沉稳,被她父亲部院检校沈正文教得极好,性格单纯的蓉娘不会受到她的欺负。
沈妙清从支摘窗探出头,就看到蓉娘在门口的木凳上坐着,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油纸伞立在墙角,正巧蓉娘抬头看见她,马上笑了起来,“今天天气怪凉的,你记得要穿比甲!”
“我马上就下来了。”
沈妙清顺手关了窗,她还没穿上外衫,被窗外的冷风一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打开衣柜,几件比甲都是素色,她身上今日穿的裙子是浅绿色,所以挑来减去,她拿了件素白的比甲穿上。
用刷牙子刷完牙,洗完脸,沈妙清穿过厅堂,弟弟沈博涑正坐在小凳子上,小口小口啃着炊饼,母亲李玉正蹲在旁刷洗着衣物,看到沈妙清要出门,忙把她唤住,“拿个炊饼路上吃,外面的东西贵,蓉娘如果要请你吃东西,你一定要拒绝。”
“我知道的。”
沈妙清把炊饼拿在手里,里头无馅,李玉只在上面撒了些芝麻,但已经足够香喷喷的了。
“您把这些衣服留着我回家洗,我和蓉娘看完热闹就会回家。”
“这些妈一个人就能做完,你放心的去玩吧。”
“好勒,妈妈再见!”
“嘿!”
才出大门,蓉娘就躲在墙角,想要吓沈妙清一跳,发现她半点没被自已吓到,噘着嘴,“你怎么都不怕这些的?”
“我下来没看到你人,肯定猜你躲在角落里要吓我,下次你不要提前让我看到,我就能被你吓住了。”
沈妙清也喜欢和蓉娘玩,她没心眼,处事也真诚大方,唯一的不好就是老是要请她吃东西,不用李玉说,沈妙清都不会占这个便宜。
“你要吃饼吗?还是热乎乎的。”
“给我来一点点。”
明明刚吃完了糖葫芦,蓉娘还是馋嘴的要了一小点,她的脸吃的圆乎乎的,一看就是家境很好的小姐。
“走吧,今天可是誉王殿下班师回朝的日子,会经过前面那条街,我刚才过来的那时候,那边已经被围个水泄不通了。”
两个女孩打着一把油纸伞,走进飘渺的雨中。
蓉娘此言不假,刚从巷子里走上大街,街道上的人摩肩接踵,两边的小贩的店铺位置甚至都快摆不开,十分热闹。
渐渐地,雨停了,官府的官兵们也都沿街站着,维护着秩序,女子大多站在人群后,不愿与前方的拥挤挨肩擦背,沈妙清突然在路边看到一个模样工整的石头,应该是商贩们平时的坐凳,马上拉着蓉娘站了上去,“来,这里高,看得更远。”
“哇,原来长得高看到的全部都是人头!”
她们也不突兀,商铺上的二楼支摘窗有不少人挤着往外看,更有甚者,都伸出了大半个身子。
沈妙清是有听闻的,如今太上皇与皇帝一并掌权,今日班师回朝的主人公乃是皇帝的第三子,尚未到志学之年,人却焦勇善战,听闻他用骑兵一千人平定了崇明叛乱,上皇大悦,允他带领骑兵从正街回宫。
沈妙清听见前头有两个人在说话。
“我感受到了马蹄的震动,誉王殿下秦靖渊要进城了!”
“我怎么没感觉到?你是不是又在胡说?”
“我可是诚信人,何时说过假话?”
.......
沈妙清远远地看见了旗帜,号角声传来,人群一下子变得静谧,为首的将领骑着高大的骏马,威风凛凛,器宇轩昂,铠甲闪耀着冷峻的光芒,身后的军旗迎风招展,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吆喝的,百姓们一下子欢呼雀跃,各种鲜花扔到了将士们的身上。
在这个世界里,没有手机的荼毒,沈妙清没有近视,她清楚地看清了将领旁边的战马上,一个男子穿着一身金丝滚边刺绣的黑色骑装,墨色的发被高高竖起的玉冠扎成马尾,高挺的鼻,薄薄的唇,剑眉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丝黑发中,耳侧两条长发垂至肩膀,那衣袂随着骏马奔驰迎风而舞,飘逸绝俗。
这个场景十分令人震撼,旌旗猎猎,浩浩荡荡,整齐的战马每一步都踏在大地的脉搏之上,是他们保护着这份和平的土地,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已经生活了十多年的沈妙清也不禁热泪盈眶。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坐在马背上视线目视前方的秦靖渊突然皱了下眉。
这道女声清晰有力,就像贴在他的耳后说话一样。
他俊美的面容上满是淡漠,锐利的目光扫过熙攘的人群,有些人看到他的目光,叫得更大声了,还有些不少文人,嘴里念着对他的歌颂之词,他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