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因为出了舞弊案,新科进士的数量前所未有的少,只有十七位。
十七人之间,有五人在党派之争中被砍头,还有两个年近六十才考上,当了两年官就一命呜呼。
还有一位,当年好不容易考上了,结果被科举舞弊吓得一命呜呼,放榜那天刚好是他头七。
排除掉这些,剩下的,只有九人。
君天佑分析道:“九人之中,官最高的是监察御史曹休,还有他弟弟曹临,现任都察院院判,以及太仆寺卿林正邦……不好查!”
“先将卷宗全部带回去吧!大哥已经去找他师傅拿刑部卷宗了!希望有消息!”
“好。”
回到烟雨楼时,蓝千汐也拿来了当年的考卷。
一番比对之下,众人都有些泄气。
看试卷,那些人的名字都没有任何问题,名字的字迹处也没有任何涂改的痕迹。
就算是卷子的字迹,也各有不同。
即便裴斯年亲自来判断,恐怕也分不出个高下。
事情似乎又变得毫无头绪起来。
十几年的时间,足以让当初的始作俑者,将所有的证据销毁得一干二净。
秘密似乎就在这几张卷子里,可苏意却怎么都参不透。
线索中断,所有人都有些泄气。
苏意不再去想,说她要提前去状元街逛逛,顺便接一下陈恪云,希望他今日不要出什么岔子。
……
蓝氏书局之中,楚灵儿仍然在忙。
有不少苦读的书生见到苏意,急忙打招呼。
楚灵儿趴在柜台上,懒洋洋地玩着毛笔。
苏意随口道:“最近生意怎么样?”
楚灵儿叹气:“要不是你有地契,恐怕每个月光房租就得赔死。”
“等科举出来,过些日子就好了。”
苏意安慰着,突然手一顿,落在了一张微黄的薄如蝉翼的纸上。
“这是什么?”苏意开口问。
“新进的货,叫什么素云纸,洛阳那边传过来的!有些学生字儿不好看,他们就拿这个临帖!”
临帖?!
闻言,苏意心中猛地一亮。
是了,那些没有任何破绽的卷子,难不成,也是临摹出来的?
这样的想法在脑海中不断地扩大。
苏意捏着素云纸,突然疯了一样,一个激灵便跑了出去,只留下楚灵儿一头雾水。
“喂,你去哪儿啊?”
“查案!”
苏意迅速跑回太史监,又埋头钻进了书库,在书山书海之中快速寻找着。
这一次找显然要顺利许多。
不一会儿,苏意抱着一堆考卷,坐在了书桌前,认真地翻看着。
不仅仅只是太和十九年的试卷,还有往年的考卷都被她翻了出来。
烛火微照,苏意细细比对着,终于找寻出了些许的蛛丝马迹。
整个太和十九年的考卷,不管是一直存放在太史监的那一批,还是存放在刑部当卷宗的那一批,其所用的龙泉纸,都要比往年的要厚一些……
而且往年的考卷背后,基本都会多多少少洇墨,但太和十九年的考卷,却并没有此类情况的出现!
苏意任由烛光透过纸张,终于发现了。
那层科考专用的龙泉纸上,又以特殊的手法,粘贴了一层几近透明的,专门用来临摹字帖的素云纸!
这些所谓的卷子,真的有可能被人替换过!
苏意心中一热,立刻朝着门外看守的池老四大喊一声。
“立刻去找你家督主和我大哥!我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
君天佑与蓝千汐很快赶了过来,苏意将自己的发现原原本本告诉了二人,他们也是一阵震惊。
蓝千汐捏着那考卷,眸中晦暗不明。
“素云纸现在在京城并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但在十几年前,可谓是千金难求。”
他捏了捏那两种考卷的厚度,确定道:“这么薄又几近透明的素云纸,应当很少有人能做得出来。”
君天佑沉吟道:“这素云纸和龙泉纸的发源地一样,都是在‘万纸之乡’的龙泉郡,我立马派人去查。”
苏意摸着下巴,狐疑道:“我还是想不通,如果这字迹真的是有人临摹拓印上去的,那这人的书法造诣应该相当高!为何不直接写在这龙泉纸上,要用这么复杂的方法?”
蓝千汐解释道:“每年殿试完毕之后,这所有的卷宗除了几位判卷的官员之外,并不能直接带出去,在成绩判完之前,他们不能出宫!”
苏意明白了:“也就是说,除了考官以外的人,根本接触不到卷子,但是当年那批判考卷的官员又写不出这样的字……”
“所以,他们请了别人在素云纸上模仿字迹,然后想方设法将纸送进宫内,再找专门的人来粘贴?”
蓝千汐颔首:“只是,不知道谁能有如此高超的书法本领。”
苏意一边翻看着,一边又想起那日与君天佑在太史监翻遍了所有卷子的场面。
足足十七位进士,五人在党派之争中被砍头,还有两位年事已高,还有一位……在科举结束之后,一命呜呼了?
怎么可能这么巧?!
苏意二话不说,又将那之前被他们筛选出去的试卷也拿了出来,最终定格在了一份试卷之中。
这张试卷没有什么特别特殊的地方,文采一般,观点也一般,唯一的亮点便是那一手风流飘逸的字,居然得了那一年的第四名?
苏意捏着这纸张,发现这份考卷乃是考生自己答的原始卷,上面并没有粘贴素云纸。
君天佑瞥了一眼,回忆了起来。
“邱彦书?”
君天佑挑眉道:“这可是书法大师邱子期的弟子!当年他在殿试之后离奇死亡,据说是感染了肺痨一命呜呼!”
“放榜那天,刚好是他的头七!”
蓝千汐立刻翻出了此人的履历,眉头紧锁:“可这邱彦书才年过四十,据说他当年在举子圈里的名声不太好,但也从没听说有肺痨啊?”
苏意面色阴沉如水:“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这人就是当年考卷的临摹者,在事成之后,被杀人灭口了!”
当年唯一知情的始作俑者也没了线索,事情好不容易有一点发现,却又陷入了僵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