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瞪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孩子!罢了,既然不记得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郭嬷嬷的幺女,叫秋雁,在梧桐院做工,我方才和秋雁聊了一会儿,只觉这孩子机灵又有趣,心里甚是喜爱,打算将她给你收做通房,你可愿意?”
顾辞想也未想,懒懒道:“母亲既然喜爱,就留给自已吧。”
角落里的书琴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来。
刚才她看着秋雁那做作的样子心中早已翻了百八十个白眼。
这下好了,看大爷这样子对那小妮子一点意思也没有。
大太太一噎,拂袖坐了下来,“你这孩子,我是要给你收通房,我身边又不缺丫头伺候!”
“我身边也不缺。”
“谁说不缺?你身边跟着的都是些大老爷们儿,哪会伺候人,秋雁做得一手好刺绣,闲来无事给你缝缝香囊、绣绣护膝也是好的。”
顾辞听得头大,问道:“母亲既是给我选通房,自然要我看得上眼,可我看上眼的母亲又不愿意,这是什么道理?”
秋雁心里“咯噔”一声。
大爷有看上眼的人了?
哪个狐媚子?!
这才刚回来一天就勾得大爷的心飞了!
大太太撇撇嘴,“不是母亲不愿意,是那丫头自已拒绝了……”
“那若是那丫头答应了,母亲还会推辞吗?”顾辞悠悠道。
“这……”大太太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你瞧上那丫头也是那丫头的造化,她若是答应了,便随你意吧!”
她现下已想明白了,自已儿子刚回来,没必要为了一个丫头与他闹得不愉快。
左右不过一个下人,若真敢使些狐媚子手段勾得主子不思进取,便让这丫头尝尝她的手段!
虽说她不是一个爱磋磨下人的主子,但若谁敢不长眼将坏心思放到未来的一家之主身上,那她必要使出些雷霆手段!
顾辞挑眉,“当真?”
“自然,母亲何时骗过你?”
“那好,我明日就找那丫头问话,若是她同意了,我便将她收到房里来。”
话虽这么说,在场所有人心中都很清楚,问不问的不过是走个过场,这个泼天富贵谁会不要?除非是傻子……
再者说,不过一个下人,哪个有胆子敢拒绝主子的要求?
大太太按了按眉心,又想起什么补充道:“既然要收通房也不拘着一个,将书琴和秋雁都收到你房里吧,那么大个院子实在冷清,多几个人伺候你母亲也放心些……”
“母亲,我素来喜静……”
“怎么?你的要求我都答应了,我的要求你就不能答应?况且母亲这还不是为你好,你一去边疆这三年府里哪一处不要我操心?往后你身边若有几个贴心人,母亲至少能安心一些……”
顾辞颇感无奈,淡淡道:“便听母亲的吧。”
大太太面色一喜,“这才像话。”
一旁的书琴秋雁二人心里瞬间乐开了花,却不敢失了规矩,只乖顺地站着。
翌日傍晚,昏黄的残阳为顾府披上一层金纱。
厨房里,宋挽月忙得脚不沾地。
一会儿家宴就要开始,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都会齐聚一堂,各色菜肴茶点须得准备齐全不得出错。
她仔细将点心装进食盒里,王婆子走过来低声道:“一会儿去送菜你只用站在外头就好,不必往前头凑,昨日你拒绝了那档子事只怕别惹恼了大爷,既然你不想做通房,这些日子你便避着些……”
宋挽月微微一笑,很是感激,“知道了,多谢王婆提点。”
所有食材准备完毕,厨房里只留下做菜的厨娘在等吩咐,其余人端着各色佳肴走了出去。
太阳渐渐西坠,府中张灯结彩,颇为热闹。
所有人各忙各的,井然有序。
宋挽月端着食盒来到膳厅,打眼一瞧,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许多都已到了。
她悄悄环顾四周,没见到那人身影轻轻松了一口气。
膳厅内坐在最中间头戴宝蓝色抹额,头发花白、一身威严的老人便是顾府老太太,她只见过两回。
老太太身边一左一右坐的分别是大太太和二房的二太太。
二太太身形干练,一双三角眼颇显精明,身旁坐着二爷顾轩。
其余的小姐们扎堆坐在一团,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宋挽月将手里食盒递出去,正准备往一旁走,玉兰忽然拉住她的袖子,小声道:“你瞧,二爷是不是朝咱们这边看呢?”
她狐疑地转过头,果然见顾二爷瞪着一双眼往这边瞧。
她连忙扭头,低声道:“别看了,走吧。”
玉兰摸了摸自已的脸,嘟囔道:“这二爷也算得上一表人才,只是太过风流,光院子里的通房就七八个,就是他看上我了我也得仔细考虑考虑……”
宋挽月嘴角抽了抽,抬脚往外走去。
玉兰也跟着走出去,在一旁喋喋不休,“怎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听说二爷上个月又在青楼里梳拢了一个头牌,啧啧,真够潇洒的,虽说只要能被顾家主子看上便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这后院女人太多也实在头疼。”
宋挽月脚步匆匆,着急去厨房端其余的菜肴也未搭话。
玉兰一个人说话也不嫌无聊,不知何时又谈起其他主子。
“你方才可瞧见四姑娘手里带的那对玉堂富贵纯金镯子?乖乖,那样粗!比我的手指头都粗!四姑娘虽是庶女,大太太却待她极好,啧啧,真是好命,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你就说二房那五姑娘,头上只带了一根孔雀报喜簪子,我瞧着不像是纯金,倒像是鎏金……”
宋挽月生怕她再说出什么不知轻重的话,连忙捂住她的嘴,“纯金鎏金与咱们有什么相关?再怎么样也是府里的主子,咱们见了也得低头行礼,你若再胡说我可不理你了!”
玉兰撇撇嘴,“切,你还不理我?你如今可不是大爷的通房,架子倒是大,话说回来,还算你有自知之明拒了这回事,否则就以你的出身,大爷迟早也会厌了你……”
宋挽月扁扁嘴,干脆捂着耳朵走了。
等第二次送菜的时候,顾辞已不知何时坐到了厅内。
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牙白锦袍,衣袂无风自动,黑发用一根玉簪随意挽起,眉眼不羁,端的是朗月清风、君子无双。
光往那里一坐便好似成了其中的焦点,连烛光都偏爱他几分,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在场的丫鬟们都乱了心神。
许多人往厅内凑,添饭布菜、伺候酒水,竟然没人来接她手里的食盒。
宋挽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一个圆脸丫鬟端着盘子走过来,看见她后皱眉道:“站在这里作甚?还不快将膳食送进去,难不成你要让主子们吃冷菜?!”
她抿了抿唇,见所有人都在忙着,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她将头埋得极低,把手里的食盒递给一个丫鬟便拔腿往出走,刚一转身,忽然察觉到一道锋利的视线扫了过来,
那道视线仿佛紧紧锁着她,让她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