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月明星稀。
顾辞踏着月色而归。
他走进听雨轩，习惯性的朝着自已的房间走过去，忽然想到什么，步子一转到了西厢房。
秋雁正在卸下头上的钗环。
方才被郭嬷嬷教训了一通，她现在冷静了不少。
心里正在想着明日该穿什么衣裙，门口忽然传来丫鬟的声音，“见过大爷。”
她浑身一激灵，反应过来后脸上迅速升起一团红晕。
大爷竟然来了！
他对自已果然有情意，不是书琴那等贱人能比的！
西厢房住着两人，大爷来自已这里而不是去隔壁那个贱人的房里，足以证明在大爷心里孰重孰轻！
她迅速将钗环重新插在发间，提起裙摆羞答答站在门口迎人。
顾辞好整以暇走了进来。
秋雁福了福身，含羞带怯道：“见过大爷，大爷今日不是歇在衙门吗？怎地忽然回来了？”
顾辞漆黑的眸子静静扫过屋内一圈，却没见到想见的人。
他蹙了蹙眉，也没理会那句话，沉声道：“宋挽月呢？”
秋雁神情呆滞了一瞬。
大爷怎么一来就问那个小妮子？难不成大爷是专门来找她的？！
她面色僵住，张了张嘴，嗫嚅道：“挽月姑娘有些不懂规矩，奴婢怕她冲撞了大爷，便让她在外院干活……”
话音刚落，肉眼可见对面的人浑身温度都冷了一分。
“母亲让你教她规矩，你却把她派到了外院，在外院还怎么学规矩？”顾辞冷冷道。
秋雁紧张的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支支吾吾道：“奴婢，奴婢是想着等她学了些基本的规矩再回来伺候……”
“不必了，往后我亲自教她。”顾辞语气冷硬，说完这句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秋雁呆呆的站在原地愣了许久，面色逐渐变得有扭曲。
她紧握双拳，咬牙道：“贱人！这个不要脸的贱人！等我明日回了大太太，看你还怎么勾引大爷！”
听雨轩西南角是专给丫鬟居住的地方，离主屋不算近，中间隔着好几个屋子。
宋挽月带着包袱走进房间，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不由叹气。
顾府家底殷实，下人们住的也不差，即便是地位最低的粗使丫鬟睡的也是单独一张床，不像别的人家睡的都是大通铺。
可自从她去了厨房后，吃的住的都提升了好几个档次，眼下看见这空荡荡的房间，不由想起自已刚来顾府的时候。
那时她是个粗使丫鬟，住的也是这样的屋子，隆冬腊月时冷的一整夜都睡不好，这下好了，一切回到原点，三年白干！
她不由在心里安慰自已，忍一忍吧，自已不可能做一辈子的丫鬟，等赎身了便是天高海阔的好日子等着。
她挑了离门口最近的一张床，刚将包袱放下，门口忽然响起一道声音：“挽月姑娘可睡下了？”
宋挽月怔了怔，这大晚上的谁会来？
她没多耽搁，推开房门看见一个眼生的丫鬟，疑惑道：“姐姐，你找我何事？”
丫鬟含笑道：“大爷让你去内院伺候，姑娘快把东西收拾收拾去见大爷吧。”
话音刚落，宋挽月仿佛被雷击了一般愣在原地。
她呆呆地指了指自已，“大爷让我去内院？”
“是，姑娘可是被这好消息砸晕了？”丫鬟掩嘴笑道：“快去吧，别让大爷久等了。”
宋挽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心底蓦地升起一股恐惧。
这么晚了，那人找她能有何事……
她不敢多想，却也不能不去。
宋挽月僵硬地挪着步子回到房间，收拾好了包裹前往内院。
走在路上，她的脚像灌了铅一般。
到了内院，她抬眸瞄了眼窗户透出来的光，心情愈发沉重。
侍卫长风在门口，见到她来恭声道：“挽月姑娘请进，主子已在里头等你了。”
宋挽月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房间内十分静谧，安静的只能听见她砰砰的心跳声。
顾辞的房间很大，门口旁的架子上放着一对天禄长春五色玛瑙花樽，红木桌案上摆着金镶春茂白玉笔山一件，处处富贵大气，低调奢华。
她攥了攥袖口，局促得不知眼睛该往哪里放。
正紧张着，房内忽然响起极轻的一声笑。
“站在那里做什么？”
顾辞从一架乌木错金四季如意屏风后走出，唇角微勾，语气散漫。
“大，大爷……”宋挽月福了福身。
顾辞往前走了两步，近到可以清楚的看见她脸上的绒毛。
他微微俯身盯着她的脸，悠悠道：“还好脸上没留下什么印子。”
说完便一眨不眨盯着她，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宋挽月眉头一跳，呐呐道：“多谢大爷的膏药，只是那膏药太过贵重，奴婢实在受不起，还是还给大爷吧。”
顾辞挑眉，“啧，送给你便是你的了。”
说完又似笑非笑道：“往后送你的好东西还多着呢，难不成你都要还回来？”
“啊？”宋挽月迷茫地眨了眨眼。
顾辞轻笑出声，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尖，“瞧着你挺聪明的，怎么连这话都听不明白？”
他指尖微凉，宋挽月却仿佛被烫到一般，眼皮一颤，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眼下夜色渐深，万籁俱寂，偌大的房间只有他们二人，安静的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
烛光昏黄，空气逐渐变得粘稠。
宋挽月只觉气氛有些微妙的奇怪，焦急的想说些什么打破这种氛围，怯声道：“大爷，时辰不早了，大爷还是早些休息吧。”
“嗯。”顾辞没有反驳，懒洋洋道：“你伺候我宽衣吧。”
说完便长臂一展，好整以暇看着她。
她呼吸一滞，小声道：“奴婢，奴婢手笨，没有伺候过主子……”
“无妨，万事总有开头。”他语气懒散。
宋挽月指尖微蜷，在心里挣扎了一会儿，缓缓伸手脱去顾辞外袍。
二人的距离再次拉近，她浑身僵硬，连大气都不敢喘。
四周都是淡淡的檀香味，她仿佛被这味道包裹，无处可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