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家村,村东边缘。
人马众人的流放队伍,在村中里正和族老的同意下,在此地安顿下来。
高树生身为里正,带着一些村民帮着扎营,基本上也不需要他们亲自动手,无非身为押解的公人们指一指哪里合适。
东郊那边有一片荒了的民房,大多漏风漏雨的有些残破,但也不是不能住人,还有一些茅草棚子,晚上睡觉还是能挡下不少寒风取暖的。
押解的官差们,肯定不必住在这里,但是流犯人数众多,这么多人进村民家中休息,那肯定是不行,村里能接待他们进村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流犯身上到底都犯了什么罪,谁也不知道。
闵家商队提前进村,已经帮熊九山他们这些官差们打点完了,根本不需要他们再掏什么银子。
熊九山手底下的官兵衙役们都很开心,熊九山也没拒绝,为了防止流犯在村中生事,采用集中看押的方式,十几人或者几十人分成一堆,安置在不同的房子里。
安置不下的,放在外面,押官们今晚有好地方睡了,心情好,也不介意把帐篷暂时给流犯们用。
大帐拉出几个,把人往里面一塞,外面值勤的人到了时辰交接。
平时路上起事不服管教的人更好处理,怕他们夜半搞事,刑枷锁镣一样不少,全部披挂在身,通通拉到一个废屋里关着去。
对他们看押的态度比别人要严苛的多,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里面一个人闹事,通通连坐,教训几次过后,不用外面的官差进来收拾,里面的豺狼虎豹自己就先给同屋的人,一顿胖揍。
闹闹哄哄大半天,村东边的流犯们,在简单吃过晚饭后,也渐渐安静下来。
今夜托了村民的福,流犯们多了一口热水喝,大家心满意足躺在四周避风的房子和帐中很快就睡着了。
以熊九山为首的主要官差们,自然不必在这边跟他们流犯一起住。
刚扎营,就早早被闵管事和村里的人接到村中,在提前事先安排好的民房中歇下。
深夜有外人进村,村子里的人早就醒了。
有些觉大的,起来哈欠连连等了会,听见外面看完热闹回来的人说,今晚不让互相接触,扭头蒙着被又睡了。
明儿睡饱了再说,急啥。
但也有一部分人,知道村里缺人帮忙,起来换衣去找里正。
有商队在先,熊九山等人的住宿条件一下子就飞升了,四菜一汤,白米馍馍,一应俱全,饭桌上烫上两壶烧酒,晚饭吃的有滋有味,临睡前再热水泡泡脚,一天的疲惫全消失了。
走了这些天,当属今天晚上过的舒坦。
熊九山很满意,对待高里正的态度也和善许多,“有劳了。”
高里正笑道:“大人们休息好,是小人应该的。”
熊九山点点头,“流犯人数较多,而且其中不乏穷凶极恶之徒,不过里正和村人不必担心,那些人会被官差严加看守,绝不会让他们进村滋扰村民,还请大家放心。不过今夜特殊,希望里正也能告知一下其他人,不要靠近流犯扎营之地,以免生出意外不好处理。”
高里正等人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大人放心!小人回去就会告诫其他人的。”
“嗯,那就好,我们一路出关也需要备点东西,明日天亮有劳高里正和大家帮忙了。”熊九山直接点道。
村民们一听这话,互相看了看,脸上的神情都很高兴。
有押官这句话,大家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熊九山的意思,明明白白,甭管什么事,今夜不行,明日再说。
高里正等人退出后,熊九山身旁的副官前去关门后,回头伺候熊九山歇息。
“大人,我怎么觉得这高家村的村民们,过于热情了?他们不会有什么想法吧?”
熊九山双脚伸在热水里,双手撑着床沿,看着地面。
“确实有点反常。”
旁边另一个还在饭桌上恋小酒的差官道:“会不会是因为商队的人比较大方,他们先过来了。”
之前,这些押解的官差们,还不是特别喜欢闵家商队的人,跟着他们流放队伍走。
毕竟人多事杂,容易多生事端。
但今天晚上大家享受了一把不花钱的美好生活,不少人都对闵家多了很多善意,私下里也有不少押官跟商队的人多聊了几句。
熊九山不知怎的,总能联想到谢家人。
大概是在松江镇,他亲眼见过谢景行如何请神,在村口外等候时,雷电在头顶上空突然乍现时,他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往谢景行所在的位置望了一眼。
真是……
熊九山感觉自己心里这念头不对,不能什么意外之事,都跟他们谢家人联想在一起。
但确实,高家村的人有些热情。
依常理,如此庞大的流犯人群,普通村子的人是很抗拒的,恨不得让他们快点过境,但高家村却没有。
而且在高里正和其它村民的脸上,他好像也感觉不到太多的排斥。
偶尔有些惧怕的神色划过,实属正常,但他发现那高里正的视线,时常往东边瞄。
东边有什么值得让他频频偷看?
流犯?
年年都有流犯路过,早就习以为常了。
有官兵看押,只要不出大问题,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熊九山想的比较多,天生的直觉,总是让他不经意间往谢景行身上联想。
入睡前,他还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这破队伍真难带。
东郊流犯营地。
谢家人今晚很幸运,被安排在一处土木结构的民房中。
屋子虽然荒了很久,里面有点破旧,但是比其他的房子要好多了,岂码不透风。
随同一起在这件房中院落过夜的,还有东伯侯府一家人。
张翰林母子早就与谢家同进同出,等三家人聚到一起,彼此之间对视后,互相打了招呼。
张达义捋着胡须,坐在木板上靠着墙,看着东伯侯柴家老少进进出出安顿,最后官差出门时,他亲眼看见柴进给对方塞了好处。
老先生的眼睛倏然亮了亮,转头看了隔壁不远谢景行一眼。
以口型说了句话。
“看这样子,今夜是柴家安排的巧合了。”
谢景行抬眸看了眼柴家,脸上不动声色,只轻点了下头。
柴家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