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叔谋之事,单进自然知晓一二,但是他从岭南之地至此,还是有不少东西并不了解,要询问罗成一番。
虽说如今的单进,乃是杨广任命的岭南节度使,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他当然不会着急回去,不如做点什么。
当罗成听得此言,倒是没有遮遮掩掩,很快回答道:
“不瞒雄义兄,这麻叔谋当真不是个东西,先前在北平府还好,虽然朝廷下令征召民夫,但有我父镇压,他也不敢太过妄为。
但是,我从北平府一路而来,也见到民夫修建运河,更听闻,这麻叔谋强抢民女,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雄义兄可知,他更是抢掠孩童,蒸熟食用,如此穷凶极恶,实在可恨。
只可惜,他是朝廷命官,是天子亲信,我虽是北平王世子,也压不了他!”
听着罗成描述,单进神色微动,他能够看出,罗成还是很激动的。像他这般年纪,正是急公好义之时。
只不过,有些事情罗成也改变不了,虽然他是罗艺之子,在其他人面前,他的地位极高,无人胆敢轻视。
但是,麻叔谋代表的可是朝廷,更是杨广的亲信。
有些事情,如果罗成参与进去,非但讨不到好处,更会为北平府,为罗家惹来莫大祸患,他心中难免顾忌。
如此种种,单进当然能够理解。
现在的杨广,已经不只是储君,更是大隋之主,他的权威无人能够冒犯。
若非如此,杨广这般大费周章修建运河,也不可能推行下去。
历朝历代以来,也不是没有人修建运河,却从来没有人像杨广这样,一下子调动数百万民夫修运河的。
自从杨广将这个计划付诸实施开始,因运河而死的民夫,就已经数以十万计。
这个过程中,也不是没有发生祸乱,但百姓揭竿而起,如果能够动摇如今正值昌盛的大隋,自然是被轻易镇压。
只有单进明白,这是在积累,随着时间推移,百姓心中积怨越深,就算如今大隋昌盛,也挡不住天下煌煌大势。
等罗成说完,单进还没有开口,尤俊达已经是咬牙切齿的说道:
“二哥,罗兄弟说的没错,某在东平府,也曾听得这般传言,百姓对这麻叔谋痛恨不已,只是无可奈何。
当真朝廷亦是可恨,大费周章修运河也就罢了,竟然还派遣如此奸恶之徒负责。”
相较于罗成,尤俊达就更无所顾忌了,他本是绿林中人,虽然现在已经下山,但他对朝廷仍旧没有敬畏之心。
更不要说,尤俊达本来就对杨广很有意见。
像单进在高句丽立下赫赫战功,结果归来之后,非但没有得到封赏,更是被派去岭南之地,何其可笑?
天下哪有这样对待功臣的?
此刻,单雄信亦是沉声道:
“如此说来,此人确实可恨,吃人之举未免骇人听闻!”
哪怕他在绿林之中,也不曾听说有人这样干啊,当真匪夷所思。
包括王伯当和谢映登,也都发表意见,他们也不知道,单进为什么问起这个问题,但他们同样是侠义之辈,怎会视若无睹?
听着众人话语,单进神色淡然,完全没有操之过急的意思。
等到片刻之后,单进抬起头来,缓缓说道:
“诸位所言极是,这麻叔谋当真罪大恶极,千刀万剐亦不为过,我们难得相聚一趟,可愿走一趟,为民除贼?”
方才众人信誓旦旦,可他们全然不曾想到,单进竟然会这样说。
霎时间,包括罗成在内,众人皆是面露错愕之色,显得始料未及。
倒不是他们怕了,实在是他们意想不到,单进本就是朝廷命官,竟然和他们说,要杀了麻叔谋,岂不是与造反无异?
看到众人稍显呆滞的目光,单进没有着急,他依旧波澜不惊,朗声道:
“诸位莫非不愿?”
当单进说出这话,众人可算回过神来,尤俊达憋了口气,有些着急的说道:
“雄义,你说真的?那麻叔谋可是那昏君亲信啊,乃是开河总管,你要是杀了他,可不是小事啊!”
意识到单进所言不虚后,尤俊达也有些放飞自我,直接喊起昏君来了。
一方面是他有些着急。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在场都是自己人,包括罗成,方才怒斥麻叔谋,一点没有客气,那就没必要藏着掖着。
在尤俊达说完之后,罗成亦是目光灼灼的看向单进,他虽然有些顾忌,但神色却十分坚定,没有优柔之意。
短暂沉默之后,罗成正色道:
“麻叔谋此贼,穷凶极恶,蒸吃人肉,若能为民除害,自然再好不过,若是雄义兄所言当真,罗成当仁不让。”
如果只有罗成一人,他当然不会轻易冒险。他身份特殊,要是被看出端倪,影响到的可不只是自己。
但是,如果单进真有此意,他也愿意一试。
大不了做好伪装,只要不牵扯到北平府,那就一切好说。
相信有单进在此,以他们几人合力,哪怕在万军之中,也能取那麻叔谋首级。
罗成的话语,令众人意外,就连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姜松,都有些诧异。
他因为罗艺的缘故,基本上不理会罗成,但此刻却是高看一眼。
包括单雄信等人,皆是诧异。
但是,他们也非瞻前顾后之辈,相较于罗成,他们心中更没有顾忌。
反正他们本就是绿林中人,杀了麻叔谋这狗贼,反而能够扬名天下。
就这样,单雄信语气肯定道:
“罗兄弟说的没错,若是雄义你真有此意,为兄自然是要一起去的!”
有人开口了,剩下的自然无需多言,王伯当、谢映登等人,纷纷开口附和。
就连姜松,也是点头答道:
“姜某也走一趟吧!”
其实姜松在解决罗艺之事后,他也没有太多计划,只想做个快意恩仇之辈,若能行侠仗义,诛杀奸恶,倒也不是件坏事。
像雄阔海就更不用说了,演义之中的麻叔谋,就是被雄阔海所杀。
方才听得罗成描述,他心中已经是憋着火气,只是因为单进在前,他也不好表现得太过直接了。
不曾想,单进作为朝廷命官,竟然主动提起,要杀了这麻叔谋。
在此,雄阔海自然答应下来。
众人很快达成一致。
这是单进预料之中的结果,不管是单雄信等人,还是罗成、姜松等人,他们骨子里都有着急公好义的想法。
只是在此之前,不敢付诸实施,但有单进为首,情况就不一样了。
现在的单进,可不是初出茅庐之时了,他名声在外,功劳显赫,威望摆在这里,众人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想到此处,单进颔首说道:
“陛下开运河,尚且利弊参半,但麻叔谋此贼,其作为天怒人怨,我虽为朝廷命官,却也无法置身事外。
我等如今在历城,距离河北距离不远,那就走一趟,待除去麻叔谋之后,再回岭南之地也不迟。”
罗成已经决定,要和单进等人同行。
倒是尤俊达和程咬金,他们可能要留在东平府。如今东平府产业,还需要有人看护,尤俊达便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程咬金,他与尤俊达熟识,二人配合再好不过。除此之外,就是程母年迈,也不好长途跋涉,程咬金自不便远游。
反正将尤俊达和程咬金,留在东平府中,并无不妥之处。
刚开始时,众人还有些犹豫,但现在,单进表现得如此坚决,他们反而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好,那就这样办,有雄义在此,那麻叔谋纵然有通天的本事,也必死无疑。”
单雄信欣然说道。
雄阔海则是开怀笑道:
“纵是往日,某在太行山寨时,也不敢这般妄为。想不到如今与雄义同行,竟然有如此机会,能够行侠仗义。”
看得出来,雄阔海很开心,他本就是绿林中人,只是跟着单进之后比较低调,但往日他可没少和官府作对。
太行山寨势力不弱,官府亦是出兵征讨过。只是雄阔海的实力,可没有这么简单,就凭那些乌合之辈,当然奈何不了他。
感受到众人心情,单进亦是哑然失笑。他行事本就随心所欲,既然杨广不能处置麻叔谋,并且对其委以重任,那就由他来吧。
对于单进来说,他恨不得杀尽天下贪官污吏。既然无法做到,那就先解决了这麻叔谋,为民除害也不错。
同时,单进没有任何担心。
以他们的阵容,哪怕没有兵马,一样能够横扫万军,就算麻叔谋麾下有精兵悍将,也无济于事,他的结局已经注定了。
李元霸没有成长起来前,单进的实力绝对称得上天下第一。
而姜松他枪法超绝,武艺非常,哪怕无法稳赢突破了的宇文成都,也毫不逊色,再加上十八杰第四的雄阔海,以及罗成等人。
这阵容何其惊人。
只是除去一个麻叔谋,就叫上了这么多人,当真是太给面子了。
确定之后,单进倒也没有迟疑,便是收拾了东西,众人一起往河北去了。
如今在修的永济渠,从北平府一路往洛阳而来,麻叔谋此刻正在河北。
虽然杨广定的时间紧,但人力终究是有极限的。哪怕征召大量民夫,这么大的工程,也是需要时间的。
——
相州之地。
离河岸不远处的一处营寨中。
这里正是开河总管麻叔谋驻扎之处。
在这营中,驻扎着不少兵马,足有上万之众。这些都是大隋精锐将士,由杨广下令调遣而来。
至于为什么调遣这么多大军于此,原因其实很简单。那就是自从麻叔谋开河以来,惹得民怨沸腾,已经有人开始造反。
虽然并未取得什么成效,都被朝廷给镇压下去,但这些乱局,对于杨广的三年开河计划,有着不小影响。
杨广对运河可是十分重视,他当然不愿看到因为这些小问题贻误工期。
考虑到此,杨广便是调遣了一支精锐,交给麻叔谋统领。若是有人胆敢谋反,当即镇压,不必手下留情。
还真别说,杨广的想法确实不错,麻叔谋麾下有了大军,气势确实不一样了,当真有民夫不堪重负造反,影响也微乎其微。
就凭这些手无寸铁的民夫,如何抵得过上万的百战精锐。
要知道,一支全副武装的精锐,面对十倍甚至是数十倍的乱军,都能轻易取胜,更别说是开河民夫了。
但随之而来的,是麻叔谋的气焰越发嚣张,他在北平府的时候,还算有所顾忌,不敢太过肆无忌惮。
但如今,强抢民女还是小说,他更是直接派人,在沿河掳走孩童,蒸做嫩羊羔,手段何其残忍,令人不寒而栗。
此刻,中军大帐所在。
麻叔谋便在此处。
大帐之外,有数名士卒驻守,依稀能够听见大帐中传来的惨叫哀嚎声。
女子凄厉的声响,显得十分精锐,隔着老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周边士卒,却满面麻木之色,对大帐中的动静无动于衷。毕竟,这件事和他们没什么关系,他们也干涉不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一道沙哑的嗓音,从大帐之中传来,正是麻叔谋喊道:
“把人拖出去吧,本总管要休息了!”
再片刻,几名士卒小心翼翼进入大帐之中,拖出一具身无寸缕,遍体伤痕,同时还死不瞑目的女尸来。
这女尸样貌姣好,但她惊恐不甘的表情,已足以说明死前经历了什么。
很快,几名士卒离去。
大帐中麻叔谋赤裸着上身,他面露冷色,眼中闪过一抹杀意,喃喃道:
“这贱婢当真找死。
本总管何等身份,让她伺候已经是天大的恩宠,她竟敢咬本总管……罢了,河北多绝色,也不差这一个了。”
说到这里,麻叔谋忽然抬头向帐外看去,接着若有所思道:
“都怪那些反贼,工程已经耽误了几日,明天必须多干几个时辰了。”
杨广定下的工期颇为匆忙,麻叔谋自然不敢怠慢。他能够在此作威作福,都是因为有杨广的看重,他必须维持这份恩宠。
所以,他绝不能贻误工期,辜负杨广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