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身体僵了下,哭声慢慢止住。
季泱确实是喝醉了,但在看见贺燃的时候,他的酒就已经醒了大半。
只是他太长时间没见贺燃了,太想他了。
于是就借着酒劲,把那些清醒时不敢说的、说不出口的话都说了出来。
他趴在贺燃怀里没动,半晌才哽咽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残忍?说分手就分手……一点留恋都没有。”
他声音哀婉,好似受了多大的委屈。
贺燃不禁轻笑了下,毫不犹豫地推开他,对着他被泪水浸透的眼睛说:“季泱,如果我没记错,分手是你提的,是你先不要的我。”
他嘴角带着笑,语气堪称温柔,眼底却一片冷然。
季泱身体微晃,上前一步拉住他手,眼泪顺着眼眶簌簌而下,一个劲地摇头,“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一点也不想分手,一点也不想离开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贺燃只是看着他,没说话。
季泱却像是看到了一丝曙光,接着说:“我从来都没对不起你,我……我承认,以前……以前我确实是喜欢过殷征,但、但那都是从前的事了,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贺燃平静地和他对视,并没有在他眼里看到闪躲和心虚,有的只是忐忑和期待。
原来殷征说的是真的?
贺燃下意识这样想,看来这次他并没有骗自已。
其他的,就没有了……
轻叹口气,掏出手帕递给季泱,说:“把脸擦擦吧,……其他的,出去再说。”
季泱也清醒了过来,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顺从地接过,乖乖擦了起来。心里后知后觉感到了一丝尴尬。
贺燃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走吧!”
季泱低着头,跟着他的脚步离开了酒吧。
坐上车,贺燃没急着启动车子。好半晌才轻轻道:“季泱,有件事我其实一直想不通。”
季泱坐在副驾驶里,闻言茫然地看他,“什么?”
贺燃转过头和他对视,平静道:“大学的时候,我记得你刚开始是不喜欢我的,我追了你两年你都没松口。
……但在殷征刚出国没几天后,你却主动来找我,说你同意和我交往,我想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了主意?”
随着他的话说出口,季泱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难看起来。等到他最后一句话落下,他的脸已经变得惨白。
贺燃没再继续往下说,就那么看着他,等待他的答复。
可季泱此时已经万念俱灰,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个字。
等了片刻,见他还是没有要说的意思,贺燃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没……”
季泱用力攥紧衣袖,低着头不敢看他,嗫嚅着说:“没什么……我……”
“季泱!”
贺燃突然出声打断他。季泱一个激灵,惶然地看他。
贺燃说:“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情意,就不要再骗我了。”
“……”
不知过了多久,季泱闭了闭眼,抖着嘴唇问:“是、是他让你来问我的吗?”
贺燃知道他说的是谁,只道:“那不重要,我只想知道一个真相,不想再稀里糊涂下去了。”
他不禁在心里苦笑。
说什么不在意,那只是自已骗自已罢了。
毕竟是他认真付出的五年感情,就那么稀里糊涂的开始,又稀里糊涂的结束,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俗话说得好,死,也得死个明白。
季泱深吸口气,转头看向窗外,顿了下,才轻轻开口。
“这要从我到殷家开始说起。你应该知道,我是在殷家长大的。我刚到殷家的时候是十二岁。
我妈妈和殷太太自小相识,情同姐妹。在她死后,就把我托付给了她。
严阿姨人很好,对我也好。吃穿用度上不比她的儿子差。哦……她的儿子就是殷征。
殷征性子虽然温和,但我却莫名的怕他。我和他虽同处在一个屋檐下,接触却不多。
事情的转折是在我十五岁那年……”
说到这,他顿了下。
贺燃一直没有出声,沉默地听着。
季泱长出口气,接着道:“那年秋天,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到殷家。
我毕竟是个外人,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我还是知道的。
所以就躲在房间里没有出去,外面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个女人是殷叔叔在外面养的情妇,那个孩子是他的私生子……”
季泱说到这时,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眉头拧得死紧。
贺燃倒是不怎么意外,大家族里从不缺这些腌臢事。
就说他爸,年轻时也有过几个红颜知已,只是后来和他妈感情深了之后才没有再乱来。
但搞出人命,还让人闹到家里去,就有些蠢了。
这样想着,只听季泱继续道:“从那之后,殷叔叔就不常回家了,严阿姨的身体也不好了,一到晚上就咳得撕心裂肺。
那一阵子,家里的氛围压抑的厉害,我就更加小心翼翼,每天都过的提心吊胆。
我本来以为这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没想到冬天的时候,严阿姨的病情突然加重,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离开了人世……”
“…………”
此时已是深夜,贺燃打开车窗,晚秋的风已经开始凉爽,他的心里却无比烦闷。
季泱没有看他,低着头出神了片刻,才继续说下去。
“没多久,那个女人和他的孩子,也就是殷询正式登堂入室。
那个女人倒还好,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起码表面上是一派温柔继母的形象,对我和殷征也和和气气的。但殷询……”
季泱的声音忽然有些发抖,牙齿都在打颤,整个身体蜷缩在座位上,双手紧紧抱着自已。
贺燃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正要开口,季泱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他就是个恶魔!他在殷征那里讨不着好,就开始来找我的麻烦……
虽然他是私生子,但那时殷叔叔已经娶了那个女人,他便是殷家正经的少爷。
我算个什么?我与殷家唯一的联系就是没有血缘的严阿姨,严阿姨一死,我在这个家就成了彻彻底底的异类。
我每天都过得惶惶不安,只盼着、等着高考后就搬走。
……起先只是言语上的欺辱,我尚且忍受得住。后来……
可能是看我不敢反抗,他开始变得变本加厉……
有一天晚上……”
季泱双目泛红,死死地盯着前方,泪水在不知不觉中夺眶而出。
见他这样,贺燃察觉到了什么,制止道:“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