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后，医生进来给殷征换药。
纱布被一层层掀开，殷征的整个背部全露了出来。
只见他后颈以下，后腰往上，整块背上的皮消失不见，血丝与新长出的嫩肉交织其上，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里面的肌肉组织。
饶是已经见过多次，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还是让贺燃下意识避开了视线，眉头狠狠皱了起来，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用力拉扯，疼得他咬紧了牙关
殷征的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的抽搐痉挛，嘴里却忍住没发出一丝声音。
他见贺燃这样，勉力笑着，安慰他：“别看。”
贺燃握着他的手，拿毛巾给他擦汗，哑声说：“我不是害怕。”
他只是疼，浑身都疼，疼的都要喘不上气了，只恨不得他身上的伤全部转移到自已身上才好。
殷征闭了闭眼，尽力忽视后背的剧痛，唇角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我知道，我只是……怕你难受。”
可是，明明最难受的是你啊……
为什么到这种时候了，你还在安慰我？
贺燃握着他手的力气加重了些，眼眶里爬满了血丝。
“别说话了。”
殷征果真听话的闭嘴，眼帘微合，睫毛犹如蝴蝶的翅膀，震颤不止，趴在枕头上小口小口的呼着气。
贺燃一边给他擦汗，一边盯着医生的动作，眉头紧皱，语气沉冷：“你们能不能轻点！”
医生手上动作不停，声音格外严肃：“已经很轻了，疼是正常的，忍忍，马上就好了。”
殷征安抚的握了握他的手，“我没事，贺燃，我想听你唱歌，你给我唱首歌吧。”
贺燃闭了闭眼，转头不再去看，只盯着殷征的脸，半晌后，轻轻哼唱起来。
殷征闭着眼，勾了勾唇角，在他的声音中，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肌肉。
医生看了他们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不少。
他对这个青年是有些佩服的，这种伤要是搁在别人身上，早就惨叫不止了。
而这几天下来，他就没听见这个青年发出过一点声音。
这是何等的心智毅力！
漫长的十分钟过去，殷征的身上重新缠上了纱布。
医生直起身，把换下来的纱布放到托盘里，语气轻松了不少。
“恢复的还算不错，只是尽量不要有太大的动作，疼也忍着点，后面几天可能会痒，但这都是正常的，记住不要抓挠，否则感染了就不好了。”
贺燃点了点头，态度恭敬了不少，“知道了，谢谢。”
医生又交代了几项注意事项，贺燃怕自已忘，连忙掏出手机用备忘录记了下来。
医生笑了下，对他的上心很是满意。
等他走了之后，贺燃俯身摸了摸殷征光溜溜的脑袋，轻声问：“要不要喝水？”
殷征闭着眼，轻轻点了下头，脸上好不容易养出的气色消失殆尽，连嘴唇都是白的，模样脆弱的让人心疼。
贺燃吸了吸鼻子，凑上去在他额头上亲了下，转身去给他倒水。
又拿了个吸管放在杯子里，把吸管凑到他嘴边，让他小口小口的喝，自已则趴在枕边，安静的看着他。
殷征喝了几口就偏开了头，贺燃把杯子拿开放在桌子上，往他背上搭了条薄被。
殷征笑了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别担心，我现在好多了。”
贺燃抓住他苍白消瘦的手送到唇边亲了下，语气很是无奈，“我没事，你别管我了，想不想睡觉？”
“不想睡。”
“那要不要看电影？”
殷征还是摇头，看着他笑，“我想看你。”
贺燃轻笑，抓着他手在脸上蹭，“我不是在这呢吗？随便你看。”
殷征突然叹了口气，“可惜，只能看，不能吃。”
贺燃：“……现在就别想那些了。”
殷征拿手指轻轻挠了下他的下巴，偏着头问：“你难道不想吗？我虽然不能动，但嘴还是好好的。”
“……”
贺燃瞪了他一眼，什么惆怅怜惜都没了。
这人都这个样子了，嘴还不老实。
偏偏殷征像是玩上了瘾，好奇的问：“真不想？”
贺燃翻了个白眼，“我现在一看见你就想喊阿弥陀佛，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殷征：“……”
他摸了摸自已光溜溜的脑袋，惆怅的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啊？”
殷征醒来最无奈的就是这件事了，他实在没想到自已竟然被剃了个光头。
他的头本来就很圆，肤色又白，如今卧病在床，眉眼间的犀利精明退了不少，变得温润柔和，瞧着莫名有股慈悲。
贺燃有些想笑，挑了挑眉：“你还别说，这样看着，你还真有几分当和尚的潜质。”
殷征抬眼瞥他一眼，意有所指：“怎么？正经的玩腻了，想玩点刺激的？”
贺燃想了想那副场景，顿时鼻血差点流出来。
干咳一声，甩掉那些不干不净的想法，无力道：“你能不能不想那些事？等会把自已撩出火，我看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殷征笑得暧昧，“你帮我呗！”
“……”贺燃真是服了他了。
不过殷征到底是精力不济，说了几句困意就上来了。
贺燃把他哄睡着，自已拿过电脑，坐在床边看陈玟发过来的邮件。
虽说成扬现如今有他爸坐镇，但天兴的事他爸并不了解，一些决策还需要他来拿主意。
好在他平时舍得放权，公司才不至于一离开他就运转不下去。
RE那边早在殷征醒来时就打过电话，目前来看也没什么问题。
殷征这次伤的实在太严重，贺燃并不大打算那么快回国。
对他来说，任何事都没有殷征的身体重要。
他现在只想陪在殷征身边，没那么多精力去处理别的事。
所以他和殷征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小年，就要在医院度过了。
今天是阳历十二月二十五日，也就是所谓的圣诞节。
贺燃以前是不过这种节日的，就算是在国内，如今也没有多少人过这种洋节。
但现在毕竟是在国外，圣诞节在美国就相当于华国的春节，是非常重视的。
外面的大街小巷全都被装点一新，到处可见华丽精美的圣诞树和白胡子老爷爷，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就连医院里，也比往日热闹了一些。
在此种氛围的烘托下，入乡随俗，贺燃便也有了几分兴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