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承宵的身份从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在他三年前刚被季家人找回去崭露头角时,他那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就找各路媒体大街小巷的替他宣扬过。
起初,圈子里的确有一些看不起他身份的人,对他侮辱蔑视的也大有人在,可随着时间一年一年过去,他仅用了不到两年就在错综复杂的季家站稳脚跟,手握重权。曾经他仰仗季家吃饭,现在季家的多数人都要等着他来赏饭吃。
早就没有人敢再提他的出身了,更不要说是当面嘲讽。
季承宵怎么都想不到,在他经过那么多的打压与磋磨以后,终于站在高位,认为没什么能再伤到他了,却还是被人给当面捅了一刀!
偏偏这一刀,不是来自别人,而是来源于他曾经认定的爱人,他心中唯一动过情,想要与她共度一生的女人。
胸腔涌出巨大的悲伤,像被一口巨大的古钟狠狠撞了一下,他倏然掩唇,狼狈偏头,掌心再挪开时,指尖溢出零碎血迹。
季承宵的肩膀佝偻了起来,胸腹也弯着,五脏六腑都在纠缠着疼,像有只野兽的爪子要把它们给撕碎。
可生理上的疼,却远不及他心理上的痛:“麦麦,我没有这样坏的,求你不要这样想我。”
白粟在他吐血那一刻脸上也稍有震惊,不过很快就被她遮掩下去。
“不想别人看不起你,那就别做那些让人看不起的事。”
冷冷扔下一句,再没了继续与他纠缠的念头,白粟匆匆起身:
“我警告你,过去的事情都早就结束了,当年的事我不追究你,你现在也少来恶心我,以后看见了就当大家都不认识,你最好尊称我一句楚太太!”
季承宵在她起身后也想跟着起身,可胸腹中刀绞似的疼痛却让他直不起身来。
“麦麦……”
沾着血的那只手,无力地朝着白粟的方向伸着,像是要抓住些什么,可最后握到的只有一束空气。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乔麦,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白粟!”
白粟头也不回地走了。
昨晚那场大雨后,季承宵就连夜发起低烧,周无忌想要把他送医院,可他却说什么都不肯,只随意吃了片退烧药,说什么都要守在远洋酒店楼下,要跟白粟见面。
周无忌拗不过他,也无法改变他的主意,又怕季承宵那最近一直大病小病没停过的身体真出什么问题,所以他舍命陪君子,也跟他一起等着。
季承宵跟白粟进咖啡厅的时候,周无忌就在外面的车里通过透明的咖啡厅玻璃偷窥他们谈话,看到白粟要走,季承宵想追却起不来,周无忌意识到出问题了,立刻起身也跑进了咖啡厅里。
浓郁咖啡香中夹杂着一股浅淡的血腥味,不仔细闻就察觉不到,可越靠近季承宵,这股味道就越重。
周无忌赤目欲裂,快步跑到季承宵身边:“承宵,你怎么样?”
季承宵无力地任他搀扶着,整个人仿佛被勾走了魂魄,双目无神,眼神空洞,苦笑着低喃:“她瞧不起我,她竟然瞧不起我……”
晶莹的泪水,顺着男人的眼眶滚落,他竭力想止住,可怎么都忍不住,最终只能紧闭双目,任由滚烫的泪水一行行滑落。
“我就那么不可原谅吗?她说我恶心,说我卑劣,说我是小人,可我生下来就是那样的出身,我还能怎么办呢?我还能怎么做?”
胸口的痛,终于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季承宵眼前一黑,高大的身子豁然歪倒,朝着地面重重砸了下去!
……
“看到那个气势非凡的男人了吗?承宵,去,跑过去管他叫爸爸!”
五岁的小男孩,穿着一身漂亮的小西装,干净俊秀,乖巧文雅。
女人亲昵地摸摸他发丝,温柔的鼓励他:“你不是一直问妈妈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而你没有吗,现在妈妈带你来找爸爸了,那个人群里最有排面的就是你爸爸,去找他吧,快去吧!这是妈妈给你们父子二人准备的惊喜,他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虽然有些疑惑,为什么那个被妈妈说是爸爸的男人,身边站着的却不是自已妈妈而是其他女人。
但年仅五岁的小孩儿还是没多想,妈妈那么温柔,对他那么好,不可能骗他的,他相信他的妈妈。
于是小小的孩子迈开腿,朝着人群中那个高高大大,样子跟年幼的他明显相像的男人跑了过去。
“爸爸!”
一声稚嫩的呼喊,让在场所有人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不约而同投去震惊的目光。
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都在消退,唯有季承宵的妈妈笑了,她看着自已一手养大的孩子,褪去伪装慈爱的假象,那目光不像是在看自已血肉相连的孩子,更像是在看一件满意的商品,眼眸中被笑意掩盖的光,全是残忍跟算计。
那一天,就在她的笑容里,季氏集团失去了三份即将到手的大项目,年利润立减五个亿。
而被季承宵视为父亲的当时季氏总裁季琛,也因这场变故,失去了他在家庭中的地位。
当时在他身边的优雅贵太就是季太太本人,她是个极其聪明的利已主义者,得知丈夫出轨后,既没哭也没闹,更没把离婚挂在嘴边。
她第一时间派人带着季承宵去做了亲子鉴定,然后在鉴定结果出来后跟季琛展开谈判,夫妻最终达成协议。
季琛立刻转让给他们的女儿季云柔百分之三的公司股权,以此换来季太太背后的家族企业继续跟季氏合作,不与他为难。
但从此以后,季太太也拥有在外面偷吃的权利,她不会愚蠢到也让人把事情闹到季琛的面前,但她跟别人在一起是她的自由,也不许季琛再过问。
小男孩曾以为,认亲后会是一家团聚,从此他既有妈妈又有爸爸,会像每一个正常家庭一样幸福美满。
可现实给了他响亮的一巴掌,是真的打在他脸上的,动手的甚至不是那个被称作季太太的女人,而是那个被他满心欢喜抱住的亲生父亲!
“孽障!”风度翩翩的男人竟也有这样狰狞的面孔,满脸怒容指着他破口大骂,季承宵的妈妈是婊子,是贱货,季承宵是野种,是孽障,他们母子二人是脏的,是烂的,而季琛自已则是无辜的受害者。
仿佛当初那个自以为一辈子不会被老婆发现就大搞婚外情的男人不是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