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胡二郎,苏樱全身心投入冬小麦播种。
三天后,苏家近二十亩地全部耕完,一半铺上腐土。
苏步成和苏老二带着耕牛和犁去帮郑娘子、杨春华这些没了丈夫的妇人。
苏老三和苏樱在家里浸泡种子,然后带着家人播种,小麦、大豆在两种地里各种一半,做对比实验。
每一项都做好详实记录。
苏老三原是从八品下的司农寺太仓署丞,掌国家粮食仓窖事宜。
收缴的租米放置国家粮仓,每一仓均需刻上具办人员职务、名字、时间、出入库量等。
并非掌管农时、稼穑的。
说起最熟悉农时、稼穑当属兄长苏步成,一个县令最主要、最基本的职责就是农业收成。
所有工作诸如兴修水利、堤坝,边坡护理等,皆是围绕提高、保障农业收成。
苏老三浸淫司农寺多年,跟各部门都有打交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没具体做过,多少也听了一耳朵。
苏樱的种植理念与他在司农寺见识到的有些相同,也有不同,甚至从未听过。
所以播种时他要求跟苏樱一组,一探究竟。
其实有相同、有不同很正常,农时、稼穑本就是一代又一代农人不断总结、改进的。
苏樱来自千年后,种植理念改进了许多,每种作物的行距、株距、护理等都有讲究。
“冬小麦种植地块要精细整地,耕匀耙细,无明显坷垃,耕深达八分以上,增加耕层厚度,提高土壤蓄水保墒能力…”
苏老三、苏樱、苏伯彦等边播种边聊着。
“阿樱,你这些从哪里看的?”苏老三听着头头是道,司农寺里可找不出一位能说得这么透彻的官员。
“这些啊,有些是书上看的,有些是在田间地头里跟农人讨教的。”苏樱的话真真假假混在一起。
原身经常跟着苏步成下乡,这套说辞在场众人没觉得哪里不对。
精耕细作的庄稼比胡乱耕种的长得好,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
但怎样才算精耕细作,怎么精耕细作,那是有说道的。
像刚才苏樱说的深度、厚度、行距、植株等就有明确的数据,以及它的原由和目的,让人不得不信服。
“瞧瞧,你们这帮自诩读书人,还比不过阿樱一个闺阁女子!”苏老三见子侄们听得乐呵,故作嫌弃笑骂。
“三叔说的是,稼穑之事,我等真不如阿樱。”苏伯彦坦言。
“多学学,多研究研究,以后咱们得在这里繁衍生息,出不去,那就学会如何种地,我们要做这岭南最会种地的人家。
不能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那样走不长远。”
苏老三心态很好,既能随遇而安,也有逆境中努力改变现状的不屈。
“省的!”子侄们齐声道。
一群人边干边学,近二十亩地的活儿好像也没那么叫人难以承受。
就连小桃也提着小竹篮跟在苏樱身后,每穴放几粒种子,后面杜氏用锄头刨土盖穴,做的默契有序。
苏老太太没下地,坐在地边,看着一大片垦出来的新地,看着子孙们齐心协力播种,心中感慨万千。
以前家境不好,家里的地从未这么精耕细作过,果真是人哄地皮、地哄肚皮。
人勤地肥,此话一点儿不假,瞧瞧这地,不枉全家人劳累这些天,比周围的熟地都肥沃不少。
要想来年丰收,除了风调雨顺,人力辛勤劳作也是必不可少的。
“阿荷,你怎么就种完了!”苏时彦回头,见身后的妹妹、母亲起身走了,竹篮里空空如也。
小桃、苏绿、兆彦、柄彦的竹篮里还有近一半的种子。
“我哪儿知道!”苏荷翻个白眼道。
播种算是最轻松的工作,但也得一次又一次的弯腰,没一会儿腰就酸的不行。
苏荷本就不爱劳作,被强迫下地的,心中不痛快得很。
苏樱跟苏老三在前面侃侃而谈,一副指点江山的作派,苏荷哪里看得?
明明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愣是装得比司农寺卿还能耐,说教一大堆,不见干点儿实在的。
苏樱说每穴放四五粒麦种,她才没那么傻!
累着自已不说,还显得她苏樱多能耐!
还想来年丰收!我让你丰收,让你丰收!让你嘚瑟,让你嘚瑟!
苏荷恨恨的抓起一把把冬小麦往穴里丢,后面盖穴的小秦氏哪有不懂的?快速盖住。
小秦氏本以为自已能和苏老二编一个组,只要苏老二在,绝不会让自已吃苦受累。
却不想苏老二颠儿颠儿去帮那几个寡妇犁地,小秦氏气得,恨不能挠花那些寡妇的脸。
家家户户的地连在一起,大庭广众之下,那帮寡妇左一声苏郎君、右一声苏郎君的围着苏家两兄弟打转。
看着苏老二不要钱的笑,小秦氏气得要吐血,心里酸的要命。
看似老实的苏老二居然这么花心,这么迫不及待的找寡妇!我呸!
小秦氏心里愤愤不平,正找不到出气的,苏荷的这一行动正好取悦了她。
母女俩相视一笑,心中暗自得意,以为自已是天下第一大聪明。
三两下丢完种子,母女俩得以解脱,起身去休息。
苏时彦这一喊,露馅儿了!
苏樱想到什么,走过来刨开穴一看,直觉浑身冰冷,气血上涌,“苏荷,滚过来!”
苏老三、苏伯彦等人赶紧跑过来,穴窝里一把麦种,愤怒道,“苏荷!”
“干嘛?我的活儿干完了,我累了,要休息!”苏荷坐地边,端起碗惬意的喝着水。
苏樱大步走过来,苏荷仰起头,挑衅的看着暴怒的苏樱。
“啪!”苏樱抬手,毫不犹豫打在苏荷脸上。
“啊!苏樱,你个贱人!敢打我!”苏荷一下子蹦起来,去抓扯苏樱。
“啪!”还未触及到对方,又被甩了一耳光。
然后被推倒在地,苏樱骑在苏荷身上,揪住苏荷发髻摁地上,狂扇好几个耳光。
边扇边骂:“你个蠢货,你想死别拉着一家人!就没见过你这么蠢的蠢货!”
知道苏荷心眼子坏,但从没想到又坏又蠢到这种地步,一把一把的冬小麦埋地里,这哪里是种庄稼,分明是不想让大家活!
祸害的苏家一大家子没收成,她自已不也得饿死?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没了苏家,她苏荷能活下去?
就没见过这么蠢的人,一把掐死这蠢驴算了!
苏樱两眼猩红,死死掐着苏荷的脖子,苏荷脸憋得通红,伸着舌头,翻着白眼。
“阿樱,快撒手、撒手!”苏老三掰开苏樱的手,将她拉开。
真要弄死了苏荷,还得赔命,为着这种烂人把命搭上,不值!
“阿樱,冷静!冷静!”苏老三拍着侄女颤抖不止的肩头。
“咳咳咳…”得以解脱的苏荷捂着脖子大口呼吸,不停咳嗽,满是恨意的瞪着苏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