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过六月,天气渐热。
话说此从宴席结束翌日,梁山之上便是开始紧锣密鼓的着手整肃纪律与训练新兵一事。如今俱是初见成效,柴煦眼见如此,念及山寨如今已有万人之盛,当即便是欲求进取。
因此便在厅前提出,言说道:“本统制自创立梁山军以来,已是一年有余。如今山寨已有万人之盛,且是文臣武将齐备。柴煦静极思动,欲与诸位商讨。我梁山如今,是否可以与朝廷彻底撕破脸皮,依照闻军师之策,向东攻打齐地?”
武将以杜壆阮小二为首,个个皆是欣喜,纷纷请战。而反观四位文士却是面色不一,时文彬当先出列,口尊统制说道。
“小生不通军事,因此并不知晓此事出兵是否合乎时宜。然我梁山军如今兵甲齐备,纪律严明。确是该有一场行动,但是该攻城略地,还是该打破两个欺压百姓的民庄以广施恩德。还需统制与诸位商讨。”
王伦也是出列附议。
一旁朱武见闻焕章仍在思索,便是也不再等其开言,自行出列说道:“朱武所想与二位长史相同,也认为我梁山军该有一次大动。然此番我军目标,必然不可在只着眼于三两民庄。如今我梁山之盛,朝中必知。”
“且在之前,华阴知县被我梁山高调杀死。依朱武所想,那蔡太师恐怕已然放弃保我梁山。如今官军未至,不过是因为当下乃是夏忙时节,如若出兵恐误农时罢了。所以,朱武浅见,既然不论打民庄还是打州府,官军早晚都将到此,不如便把目标定于州府!也好传扬我梁山军威名!”
柴煦点了点头,旋即把目光转向闻焕章,笑道:“闻军师如何不发一言啊?”
闻焕章听得柴煦点将,当即也是出列,拱手行了一礼,然后说道:“小生也是同意诸位观点,当是下山攻略州府。只不过一直在思索我军首先应取何处,方才听得朱军师言语。小生倒是觉得,我军首选不在东方,而应向西!”
柴煦一奇,问道:“军师前日所定策论,可是言明不可西行。今日怎得却作更改?”
闻焕章笑道:“并非更改,不过是为了应付接下来的官军是了。诚如朱军师所言,我等在此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东京岂能不下令征缴。但我军如若向东,诸位来看。”说到此,便将众人引到一侧的舆图前站定。
“东入齐地,当以济水,汶水为行军路线,沿河流攻打,而此地。”闻焕章拿着折扇指了指地图上的一个地名。
“东平府,此地就在梁山泊东,卡在济水汶水当中。如欲东进,便须先得此城。然若是此时夺下,到时官军到来。梁山泊与东平府二者皆不可弃,便会落入分兵的窘境,然若是先西进,夺下济州!”
此时柴煦也是已然明白了闻焕章的意思,便是接过话来。
“如此,待得官军前来。济州能守便守,不能守便弃。引得官军到此,在这梁山泊重创之,教其数月之内不敢正眼觑我等!而后便趁此空隙迅速回师,出其不意夺下东平作为根基,自此沿河东进!”
听罢,在场朱武早便如柴煦一般通晓闻焕章思路。而栾廷玉和两位长史等略通谋略之人也是晓得了闻焕章此计妙处。一则不暴露东进意图,二则教东平府人放松警惕,三则待官军前来,迅速弃了济州,示敌以弱,可骄其心。
一箭三雕,只在区区州府目标变化,何其智也。
眼见众人皆无疑虑,柴煦当即领着众人回归聚义厅当中。口中传令,调拨人马。
“那济州府正在梁山水泊南侧,我等驾船前去,正好隐匿踪迹。水军提辖阮小二何在?”
阮小二当即出列,应道:“末将在此!”
“若叫你运送几千兵马和攻城器械前去,可有难处?”
阮小二嘿嘿一笑,说道:“统制说笑了,小二自上得梁山便是一直在监造战船训练水军,若连区区运兵之事都有难处,却如何对得起统制厚待!至于器械,我早便造了专运器械的大船。莫说数千兵马,就是咱梁山倾巢而出,小二也能保证把我梁山兵马安稳送达!”
听得阮小二作保,柴煦再无后顾之忧,当即发令。
此战柴煦亲自领兵,阮小二为副将,领刘唐杜迁陈达杨春和栾廷玉五员千总,闻焕章朱武随军谋划,再有阮小五领着一千水军。合兵六千有余,明日三更造饭五更发兵,全军突袭济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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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间,天刚蒙蒙亮。一众船只便是悄然出了梁山水寨,径直向南穿越水泊,往济州府来了。
当中一艘船上,柴煦站在船头。感受着微风拂过,心下不由感触。要说自梁山创立以来,柴煦所经战阵已然不知凡几。但除了不害民之外,所作所为仍未突破强人土匪的范畴。然今日一战,才是柴煦正式摆脱强人行径,蜕变为一支造反军的第一步。
要说阮小二对于这支水军真是下了大功夫,满载如此之多的军士,却是阵型不乱,行船亦是平稳。只半个时辰不到,借着刚刚放亮的天色,柴煦便是已能远远望见济州城墙上的兵卒。
眼见已至此处,柴煦当即号令,船队竖起大旗,全速前进!一炷香之内务必直抵济州城下!
而此时,济州城北门的守门士卒正在预备开城。忽听得北边城头一声喊:“莫要开城!梁山贼寇来了!”
底下那卒揉了揉眼睛说道:“刘老三,你是困傻了吧。那梁山一年有余,连个百姓都是不劫,如何会来攻打州府?”
“叫你别开就别开!直娘贼!快把弟兄们都叫醒,再去通报知府相公!这么多船,怕不是来了上万人!”
城门卒听得如此急切的语气,心知此番定然不是与他耍笑。噔噔噔跑上城头一瞧,只见水面之上,遮天蔽日皆是梁山那三面大旗。大小船只近百,正全速前来。
那个被叫刘老三的士卒倒是有些血气,见此情形并未慌乱,反倒是连声高叫示警,唤得官兵上城。
济州府尹刚到府衙,便见一个小卒疾奔来报。见得府尹,噗通便是拜倒。随后起身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府尹大人,那。。梁。梁山。。梁山贼人来了!”
那济州府尹乍一听却是不敢相信,心说自已与那柴煦一直便有钱财往来,他如何会来打我!于是皱着眉头说道:“胡言乱语,那柴煦岂会无故到此!”
那小卒连忙急声道:“小人并未撒谎,梁山贼人马上就到城下了,船只近百,旗帜多到都看不到船队中显露的水面了!”
那府尹确认消息之后当下大惊,顿时慌了手脚,拉着一旁的文书,口中不住言道:“他岂能如此!岂能如此!”
那文书知晓府尹所说的是他与柴煦有约之事,但如今是在府衙门口,只得紧握了两下府尹的手臂,提醒他莫要再说。
那府尹经此一握,心头稍稍镇定。看着那员小卒还在,当即说道:“你还在这跪着作甚!还不快把本州兵马都监找来!你指望本府前去杀敌么!”
那小卒听得,连忙告罪,前去找寻兵马都监去了。
然而,另一半。柴煦可不会有半分放缓,只一炷香的时间。梁山军马便是已至城下,当即便是开始搭了云梯,猛攻城池。
刘唐陈达二人一马当先,各拿了一对刀盾便朝城上爬去。栾廷玉眼见二人如此莽撞心下担心二人有失,遂并未跟随,而是领了一队弓箭手分批向城头上放箭压制官军。不教其腾出手来干扰刘唐陈达二人。
杜迁杨春则是指挥人马撞击城门,那攻城锤乃是一颗粗大原木外包铁皮所制,一撞之下何止千斤!城上兵卒被弓箭压得抬不起头,城下大门又坚持不了多久,当即纷纷丧胆,欲要逃下城去。
那刘老三刚刚砍杀一个将至城上的梁山小卒。眼见如此,气得双目血红。当即回身抽出刀来只一下!便砍翻了从他身旁经过的一个逃兵,众人皆被吓到,不知为何。当下不敢再走,只是一个个呆愣着看向刘老三。
刘老三端起尚在滴血的佩刀指着那群逃兵,喝骂道:“朝廷的钱粮就养了你们这帮腌臜人么!你们以为下城就能跑得掉么!你我皆是济州人士,家人就在此地!若叫贼寇破城,如何对乡亲交待!给我回去!”
那群逃兵虽是人多,却一时被其煞气所慑不敢争辩。但面对梁山军猛烈的攻势也是不敢回去,双方便是僵持在此。
刘老三心头暗叫不好,自已还是人微言轻。方才那一下没能彻底震慑住他们,如今若是再上前杀人,激起他们反抗我又如何抵挡!
正僵持间,那边刘唐已然率先跃上城头,怪叫着朝人群中冲杀了过去,陈达紧随其后!官军虽是人多,哪敌刘唐悍勇。一阵厮杀过后,官军死伤者近百!城头尽是残肢断臂,哀嚎震天!二人杀的浑身浴血,在遍地尸骸中间,森森然仿佛夜叉降世。
这伙逃兵再也绷不住了,相比刘唐陈达这两个夜叉。刘老三这边的威慑简直小到离谱。
当即一把推倒刘老三,蜂拥着向城下逃去。
可怜刘老三忠心为国,并未死于敌人之手,倒被吓破了胆的自家人推倒在地以至活活踩死!
然他们或许也是阳寿已尽,逃到城下时正与撞破了城门的杜迁杨春二人领兵撞了个满怀!杜迁杨春二人眼见这群军士,还以为是自城上来此增援,不待其有多余动作便是直接领军撞了进去!不消片刻,这一伙军士便是尽数葬身于此!
而直到此时,那兵马都监都未曾露面。那济州知府眼见事情不好,早便包了些金银细软驾着马车从南门逃了。
柴煦入得城来,还是按老样子。教人张榜安民,打扫战场掩埋尸体。随后便到库府,分了半数钱粮与百姓,以安其心。
但与往次不同的是,分发钱粮之后,柴煦却并未离去,而是与闻焕章几人在此修缮城门。
刘唐力大,扛了原木放在门口,走到柴煦面前抹了把汗说道:“军师,统制。你二人在山上不是说,我等守不了便撤么?既然早晚要撤,我等修他作甚?”
闻焕章摇了摇折扇笑道:“我等本意是要骄其心,教其来攻我梁山泊。若是就这么破破烂烂的扔在此处,其便会知晓我等一早便没想过固守此城,又岂会觉得是其大军兵锋之下才把我等吓走的?”
刘唐听得,一拍脑袋说道:“军师到底是军师,这一肚子的弯绕当真难猜。看来俺刘唐当真做不了军师,还是拿把朴刀做我的千总吧。”
柴煦闻焕章二人见刘唐故意耍宝,不由大笑。
刘唐离去之后,闻焕章与柴煦到了北侧城墙,仿佛若有所思。
柴煦眼见如此,不由笑道:“军师是否又有妙计?”
闻焕章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说道:“算不得,只是一个想法罢了。只因小生前日未曾到过济州,故此才有直接弃城之策。但如今却发现这城池与梁山泊水如此之近,或许可在此处一挫官军锐气,反正毗邻水边,有阮提辖在,我等可轻易撤走。”
“那军师还在疑虑什么?”柴煦转过身来问道。
“莫非军师只怕此战把敌将惊走,致使其不攻梁山存下实力,反而不美?”朱武看着闻焕章说道。
柴煦听得,不由笑道:“军师,我倒是觉得,对于武官来说,在此与其当头一棒。反而才能引得其来攻我梁山。便如赌徒一般,输的越多,他越会下注。只因债主在侧,他若不图翻盘还钱,债主岂会饶他?”
“统制是说,有高太尉在后相逼,若是我等直接弃城。他可见好就收,纳了收复济州的军功。而若是在此折戟,为了不被责罚,他反而会主动攻我梁山以求将功折罪?”
“便是如此,只不过这其中的分寸还需好好拿捏。须得让其觉得我等也是惨胜,不然即使回去要受责罚,他也不会前来。”
闻焕章朱武二人一笑,躬身一礼说道:“统制不必担心,此事便包在我二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