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州城既破,周边城子得知,当下急急写了奏章差人申报朝廷。又有自济州府而出的知府等一众逃出城的官员都来到京师痛陈此事。
高太尉听得大喜,心头暗道:‘好个贼子,本太尉还忧心想着教你活过夏忙,不想你如此不知死!’
当即便是备车前往蔡太师府上拜访。
二人在厅前坐了,饮了两杯茶水后,高太尉毕恭毕敬的说道:“太师可曾听得那济州府之事?”
蔡京抚须说道:“那贼子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本太师岂能不知。”
“那太师对此有何看法?”
“看法?本太师不是早便说了么,他当初杀了华阴知县时,便已是明明白白的背反朝廷!朝廷自当发大军征剿,擒得那贼首柴煦交与官家发落,岂能纵容!”
高太尉心中暗骂一声:‘老狐狸,若非你当初收了柴家钱财,用丹书铁券和未尝作下大恶的理由护着。本太尉早便擒杀了他,如今倒是一副铁面模样了!’
但面色却仍是恭敬,说道:“太师,下官的意思是,那贼子实在是过于张狂了。今时竟然已经敢攻打州府占城不退了,若是拖到夏忙结束,下官恐怕那贼子当真养成贼势,到时难以制伏。然下官智术毕竟短浅,恐怕有思虑不周之处,因此特来请教。”
蔡京拿起茶碗呷了一口,说道:“太尉客气了,按说太尉才是我大宋的主管军务的大臣。此太尉分内之事,我本不该置喙。然太尉既是登门,我便略略说些浅见。”
“强干弱枝乃是我大宋国策,如今边军时时增兵,西北种家军又名声大噪。禁军不可轻动,万一有个损伤,教地方武人做大,你我便是误国之罪。可召些地方兵马入京,给予衣甲军械。教其前往,二虎相争。既平梁山贼寇,也压一压地方之势。”
高太尉心下了然,当即辞别了蔡京。
次日早间,早早的便到了待漏院中,专等景阳钟响。
当日五更三点,道君皇帝赵佶升殿。
只待殿头官说了话,高太尉随即当先奏道:“启禀官家,前日臣所奏那梁山贼首柴煦。杀害华阴知县后,仍是不知悔改,此番大肆聚集凶徒恶党。竟在前日早间公然偷袭济州,将城内官民屠戮一空。唯有知县和寥寥几个官员奋勇突围而出。”
说着,竟是满面愤慨之色,继续说道:“想那华阴知县,和这济州大小官员。皆是忠心体国,朝廷基石!竟都遭其毒手!如今济州百姓仍然被其挟持在城中,其中苦楚,下官不敢揣测。只有将情况尽数报与官家,伏乞圣断。”
天子闻奏,当即大惊。随即便委高太尉选将调兵,前去剿捕。
高太尉便依着那日与蔡京所言,并未调动禁军,而是举荐了汝宁都统制呼延灼前去征讨。天子闻听此人乃是开国名将之后,自是无有不允。便降下圣旨着枢密院即刻差人前往汝宁州宣取呼延灼赶赴京城听候调遣。
而后便与原著一般无二,天子眼见呼延灼仪表不俗,心中大喜,赐下踢雪乌骓做其战马。加授兵马指挥使,教其与高太尉自去商议起兵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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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几日,济州府内,柴煦便得消息。朝廷合汝宁,陈,颍三地,总计调兵近万,以呼延灼为主将,韩滔彭玘为先锋,正奔济州而来。
柴煦来自后世,心下了然,当即暗道:‘赵宋当真死守强干弱枝之策,既想剿灭我等,又不愿损伤禁军。’
口中则是说道:“二位军师,如今来者并非禁军,而是地方三州合兵到此。不知却是否影响军师计策?”
闻焕章笑着摇了摇折扇,说道:“无碍无碍,此番来将小生识得,乃是那开国功臣呼延赞之后,嫡系子孙。其在天下武人当中也是也是声名显赫。若我等大败其军,虽说不至天下震动,却也能叫其朝中和各地武人吃上一惊。”
“到时地方统制不敢再来应命,但若出动禁军。人数过少,朝中那些太尉会担心重蹈覆辙,挫伤禁军威名。可若出动的多,另一边的相公又会害怕禁军损伤太过,无法压过边军。到时我等迅速起兵向东,待得朝中下定决心。我军早就打下了偌大地盘,便是有了些本钱能与朝廷打熬。”
柴煦一笑,随即便是击鼓聚将商讨作战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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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呼延灼此番却是烦闷。无他,只因那道君皇帝赵佶在下朝之后,又差人来太尉府宣了一道旨意。其中大意便是不可伤损柴煦性命,勿要活捉,押解进京。
然呼延灼早便在汝宁任职,对柴煦此人事迹也是颇为了解。如此悍勇多智之人,若要活捉何其难也。却又不敢与官家争辩,因此烦闷。
若说赵佶为何单下如此一旨,恐怕全天下只有柴煦一人能知晓原因。这便是因为宋太祖皇帝赵匡胤所留下的勒石三诫。
宋论之中曾有明言,‘太祖勒石,锁置殿中,使嗣君即位入而跪读。其戒有三。’而这三戒之中,第一条便是‘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
因此赵佶才是要求呼延灼生擒柴煦,不得害其性命。
呼延灼眉头紧锁,叹出口气。心下暗道:‘前番已在太尉面前与了必胜军状,而后又来一道这般旨意,如何,如何。’
正寻思间,前军回报,已是远远的望见了济州城。韩滔遣人来问,如今天色已晚不便交战,今夜该当在何处扎寨。
呼延灼闻报,遂是收了心思。引着十数个亲兵勘探了地形,便定下了扎寨之处。
是夜,韩滔彭玘前来中军帐中议事。却见呼延灼并无笑意,细问之下,才知呼延灼担心之事。
韩滔沉声道:“指挥使不必忧心,此番圣旨太尉也知。我等若是束手束脚拿他不下,回书一封请高太尉再多发一军来便是。区区水洼草寇,纵是柴煦了得,其下又有几人能与他相仿?因此不必担心,我等只安心破贼便是。”
呼延灼应了一声,三人随即各去休息。
翌日清晨,呼延灼便是在城下摆开阵势。高声叫阵:“呔!你这伙不知死的反贼。怎敢攻略州府屠戮百姓,若是现在出城请降,可保一命!如若顽抗,城破之时,尔等贼寇便是一个不留!”
只听一声炮响,城门处便拥出一支军来。当先簇拥一人,正是柴煦。
身边陈达早便按捺不住,高声叫骂道:“你那撮鸟哪只眼睛见得我等屠戮百姓!为虎作伥还要抢先诬我等一个罪名!好贼子,你倒要面皮!”
呼延灼气得胡须都颤,正要打马上前。却见身旁韩滔率先出马喝道:“兀那贼子!休要逞口舌之利!敢与我斗上三百合么!”
陈达暴怒,当即一夹马腹冲出阵来。口中叫道:“你来!怕的不是好汉!今番爷爷就与你手底下见个高低!”
二人战做一团,一个执枪一个使槊。斗了二三十合,陈达渐渐力怯。
柴煦见陈达不敌,当即点将:“栾廷玉何在!”
栾廷玉应了一声,挥着铁棒便赶将出来,大喝道:“陈千总稍歇,看我来斗这厮!”
陈达听得,当即虚晃一枪掉头便走。
韩滔哪里肯放,叵耐栾廷玉即将近前。正两难间,只听得身后一声:“韩将军且专心去擒那贼将,这边有我!”
回头一看,正是彭玘。
彭玘一杆三尖两刃刀早便横在栾廷玉马前,与其厮杀起来。栾廷玉被阻,不敢分心,无法再去救援陈达。
柴煦随即打马冲出,却是眼见呼延灼迎着自已赶来。心知其不会放任自已去救陈达。只好急急叫道:“刘唐杨春!我去战呼延灼!你二人一齐上阵,救护陈达回来!”随后便舞着双锏直接与呼延灼战成一团。
杨春与陈达情同手足,今见其被韩滔苦追,如何能不担心。因此,柴煦话音未落,杨春便是早已飞马杀出,刘唐步行紧随其后。
杨春武艺本还低于陈达,今时如何抵挡得住!只斗了十余合,便落下风,只能支应。正急迫间,却见刘唐已然赶到,向左一闪让过韩滔槊尖。随后侧身只一刀!便是砍断了韩滔马腿,将其跌下马来。
若说这韩滔百胜将的名头确实有些依据,将要落马瞬间,韩滔反应齐快,望着马下一跃。翻滚一圈当即站起,却是不敢再斗,倒拖着长槊便朝本阵跑去。
而另一边,彭玘哪是栾廷玉的对手,一开始便被压制。
呼延灼眼见已方二将皆是劣势,自已却是赢不得柴煦,当即便是高声下令全军冲锋。
只见呼延灼军中那三千骑兵皆穿重铠,马匹亦有马甲。从上到下连人带马,除了四蹄之外便只剩两对眼睛裸露在外。联袂冲锋之下,声势极大!
闻焕章在阵中见得,恐怕众人有失,当即便是下令鸣金,高声呼唤众将撤退。栾廷玉杨春二人皆是撇了对手飞马撤回,刘唐则是翻身上了杨春的马,二人同乘一骑撤回城内。柴煦也是一锏逼退呼延灼,调转马头便向城内退去。
呼延灼见救下韩滔彭玘二人之后心下也是一松,眼见柴煦一众已然回城,亦是无心追赶,下令收兵回营。
入得营内,三人在中军帐内坐了,韩滔率先言道:“呼延将军,便如我等昨日所言一般无二,今日敌军阵中,我所对上那几员贼将皆是武艺平平。”
“那脸上带红印的刀法倒有几分迅猛,然则是个步将,却也无甚威胁。若非贼将众多,说不得俺今日已有斩获!”
一旁彭玘也是拱手说道:“我这边那员将领倒是十分勇猛,一杆铁棒又快又狠!若非将军及时引马军冲锋喝退了对方,我怕是要栽在此处。”
呼延灼也是一笑,说道:“没错,本将也已看得明白。柴煦毕竟还是草寇,帐下出众人物寥寥,只靠人数取胜。除柴煦本人之外,便只剩那个叫栾廷玉的贼将还有些本事。将官尚且如此,何况麾下军士,想必比乌合之众强不了多少。待得明日我军攻城器械送到,我便不与他斗将,只大肆攻城与他斗兵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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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济州城内。
刘唐入得城内便是说道:“看来日后还是要勤学马术,阵前交战只凭俺这一对肉腿实在吃亏。”
杨春笑道:“刘千总这一对肉腿可是不慢,说实话,俺都以为今日阵前俺要吃他一槊了。却不想刚过十合,千总便到,救了杨春性命。”
柴煦一笑,说道:“马术还是要学,此战过后不光刘唐。山上所有将校,包括水军将校,皆要会骑马匹,免得日后不便。”
叙罢了闲话,柴煦当即差杜迁刘唐和阮小五三人守备城墙,防备着呼延灼趁机攻城。
余下众人皆是到府衙议事。
柴煦说道:“诸位今日观其军势,可有想法?”
栾廷玉起身拱手道:“启禀统制,俺虽是上山时日尚短。但华阴济州二战皆有参与,这伙官军,观其声势,战力不下少华山下渭州军士。而且若论军械铠甲则是远胜之,斗将我军未必会败。但若在野外正面对其连环马队,以我梁山军械,栾廷玉并无信心。”
柴煦一笑,说道:“此事不必担忧,我等依托坚城。那连环马冲锋起来虽是声势浩大,却是没什么用。”
朱武在旁说道:“没错,不过今日斗将。那呼延灼定然已是明晰了他军中将寡的弊端,怕是明日便不会再与我军斗将。”
“在下也是附议,其定然不会再行斗将。将寡乃是其短,兵强乃是其长。其人既是将门之后,岂能不知扬长避短这一浅显道理。”
闻焕章摇着折扇说道。
“其今日收兵未曾趁势攻城,恐怕只是因为器械未到。明日器械一至,我军便要准备守城战了。”
“山寨那边都交待过了么?”柴煦问道。
“统制放心,前日定计便是已然写了命令交与阮提辖回去尽数安排好了。到了后天酉时杜提辖便会依计行事,先教其折些本钱。到时我等只消诈败弃城,定能诱得此人前来。”
“如此便看军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