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三月之期就要到了。
知言忧心忡忡:“少爷,马上大长公主那边就要派人来接你回去了,你瞒着京都那边拜了先生,只怕……”
大长公主本就不愿让凌晖离开京都。
往日凌晖犯再大的错,她都睁只眼闭只眼。
凌晖打了别人儿子,她这个祖母让人送去歉礼,有时让广平侯凌越亲自去下官家,替凌晖道歉。
整个京都都传大长公主和广平侯溺爱此子。
这次凌晖打断了她小孙子凌易谦的腿,她虽生气却也只是关凌晖禁闭。
广平侯夫人看到小儿子在床上哀嚎,哭到广平侯面前,求他给凌晖一个教训。
凌越也心疼幼子,瞒着母亲把凌晖赶到京都之外庄子上。
大长公主知道后怒骂凌越,只说罚三个月就行了,三个月一到立马把凌晖接回去。
“只要我父亲同意拜方夫子为师,谁反对也没用。”
凌晖似乎不甚在意的样子。
知言不解地问:“尚书令大人怎么可能同意,他不是最听大长公主的话了,哪里肯让你留在这里。”
“我又不是只有这一个父亲。”
凌晖早就打算好了。
“只要有一个同意就行!”
“父母之命不可违!”
“走!去给我父亲大人请安!”
凌晖带着知言,前往附近京畿道外分营驻扎的巡防营。
曦光微微,道上厚雪覆地。
“命枢密院与刑狱司协中书官员前往探查核实!看看整个京兆府二十二个县有多少在欺上瞒下!”
催马蹄踏如雷,掀起一阵积雪。
一队铁骑早早从城门往官道急驶,兵甲开道,骑驾护从,后随数名中书省官员,马车一列徐徐开来,四散前往京畿各县。
过了京畿道。
万年、长安、新丰、渭南、郑五县受灾情况还算可以。
可到了泾阳、云阳、三原、宜君、同官五县已经有不少房屋开裂,流浪乞儿路边冻死的情况了。
此时已快正午,通往高陵县的前路被厚雪压倒的树木堵住,车队停在半途。
只能通过单人马匹。
官员在此整休,随行兵卒前去通路。
这几日所经之处大小村庄七八,能承受大雪覆盖的房屋几乎不见几个,若是再连日降雪,后果可想而知,随行官员面色愈发沉重。
这华原、富平、栎阳、高陵几个县,都是较为贫苦的地方。
钦天监测算,这雪还有的下。
来高陵调查的朝廷官员透过车帘看到如此景象,都开始担忧。
若只是瞒报伤亡情况,他们尚能调查。
大灾来临,已不是人力可为。
“少爷,前方有禁军!”知言看到一队身着黑色金边铠甲的快骑守在路边车队旁。
禁军听见马蹄声皆转过了头,扶刀的手指紧扣。
紧紧盯着他们。
领头的禁军身着虎纹服,虎纹服属四品,在禁军中是品阶最高的都尉了。
凌晖稍行一礼,说:“姜都尉往哪里去?”
明知故问。
这群人不就是你招来的。
姜都尉没想到这里有人能认出他,但能认出他的必定常在京都行走,出声问道:“你是……”
“在下凌晖,”凌晖轻描淡写着说,“你堂弟姜温上次被我打折了胳膊,咱们不是还见过吗?”
额?
知言在一旁瑟瑟发抖。
不是少爷!谁教你这么打招呼的?
怎么生怕别人不记仇啊!
“原来是尚书令大人的儿子,怎么在这里遇到?”姜都尉眼皮一跳,咬牙切齿地说,“又犯了什么错?被广平侯赶出家门了?”
看着眼前这个凌晖,和上次所见的纨绔子弟周身气势截然不同。
要不是上次广平侯亲自去府上道歉。
他姜府怎会轻易放过凌晖!
凌晖眉间冷然,闻言一笑,说:“那可要让姜都尉失望了!”
我就是杀了凌越的儿子,他也不可能把我赶出家门。
“哼!”
看姜都尉认识,周遭禁军的目光顿时散开。
原来是官宦子弟。
道路打通,最近的休憩驻扎地就在凌晖要去的巡防营地,禁军和随行的邢狱司官员一同前往。
凌晖和知言两个人骑马在一群禁军旁,甚是扎眼。
军队大营十步一防,一个机灵的小兵看见来人立马拦下盘查,看了禁军腰牌,还有枢密院的通行令。
前来核实的两个军尉带着人。
“禁军?”
“哎呀,快进去通报,告诉都尉!盛小爷来了!”一个眼尖的军尉瞅见马座上的凌晖,立即高声叫了起来。
一行禁军下马。
“盛小爷?谁啊?”一位禁军问着旁边的人,“咱队伍里有姓盛的?”
禁军偷偷示意,指了指凌晖,“他!”
“他不是姓凌吗?”他听见姜都尉喊他凌公子了啊。
“他姓凌,也姓盛。”
旁边的禁军忍不住和他八卦起来道:“他是广平侯凌越的儿子,也是折冲都尉盛都尉的儿子。”
“啊?”
“你不知道了吧,他娘是风月楼的歌姬素钗,后来怀孕快生了说是广平侯的,就被养在了外室,后来生了他,谁料盛都尉听说后打上了门非说是他的种,还拉上了风月楼的老鸨作证,说按日子那天是他先睡了这素钗,这是他儿子。”
“嘶!还有这种秘闻?那他到底是谁儿子?”
秘闻倒算不上。
因为当年这事闹的都上了京兆衙门,整个京都官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十一年前。
广平侯的外室素钗生下了一个男婴,这种外室生子的情况在京都官宦之家不是什么新鲜事。
折冲都尉盛泽江听说了此事,大为愤怒,直接打上了侯府的门,说这素钗生的是他的儿子,他要带走。
广平侯自然不肯。
这盛泽江指着凌越的鼻子大骂,说要告官。
广平侯直接让人把他哄出府。
谁料这盛泽江莽人一个,直接去风月楼绑了那老鸨,直接去了京兆府。
不顾笑话,当堂状告广平侯强抢人子。
闹的满城风雨,京兆府尹只能细查了一番。
据这老鸨交代,当日的确是这盛都尉白日听曲先去了素钗屋内,这广平侯巧之又巧地晚间去了素钗屋内。
前后不过三个时辰。
这京兆府尹只能派人去通知广平侯,毕竟事关皇室,他也不能轻率。
叫了那外室素钗当堂对质。
谁料她只说是广平侯的孩子。
气的盛泽江大骂:“明明是老子的种!我先睡的你,我比那凌越强健不知多少,就算要怀也是我的种!”
粗俗的话让外面看热闹的人一阵大笑。
京兆府尹只能让人抱来男婴,皱皱巴巴,的,实难看出眉眼像谁。
“这浓眉大眼!肯定是我的儿子!”
盛泽江一口咬定这就是他儿子。
嚷着要滴血认亲。
但这广平侯的母亲是当今陛下的嫡长姐,大宣的大长公主,这男婴也算是皇室血脉,他不能轻易决定,只能请示侯府。
谁料惊动了大长公主。
心疼孩子年幼,她做了主,说是等他长大了,就能看出其五官轮廓,到时候再定断。
这男婴便有了双姓。
凌晖,盛晖。
京都中谁都不愿得罪广平侯,只叫这孩子凌晖,素钗也只告诉凌晖他是广平侯的孩子,从不许盛家人靠近。
这孩子日渐长大,长相竟然既不像盛泽江也不像凌越。
一时难以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