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练武术的书送给了弟弟的同学,然后给自已定了一个学习计划表,整个寒假,我严格按照学习计划表学习。我弟弟依然不学习,在规定的学习时间里,他不敢出去玩,但他也不学习,坐在书桌旁边发呆,偶尔写写他的寒假作业。
新学期开始,我学习起来特别轻松,特别是物理这门功课,寒假的时候,我做了不少习题,所以进步很快,连续两次物理小测,我都拿了全班第一名。我在班里的成绩一直很普通,突然物理连续拿了两次第一名,虽然只是小测,但也让同学们惊讶,物理老师也对我刮目相看,让我做了物理课代表。
我和弟弟都长得很瘦小,我弟弟是因为早产才发育不良,而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读初二了还像个小学生,瘦瘦小小的,头上的头发枯黄稀少,因为其貌不扬,我在班上一直比较自卑,没有几个好朋友。可自从做了物理课代表后,好多同学开始主动找我玩,这让我以为只有成绩好,才会受人尊敬,才会有朋友。
我开始认真学习,而且很刻苦,我非常在意每一次考试的成绩,特别是物理考试成绩,稍有退步,我就很焦虑。每一次考试前,我都很紧张,甚至睡不着觉。我母亲没有发现我的异样,她依然像以前一样,稍不顺心就对我破口大骂。
直到有一天,晚饭前,我母亲不知道为什么事,又在客厅里骂人。我正在房间里复习,第二天有一个小测,我本来就已经为考试而精神紧张,母亲的骂声让我十分烦心,我忍不住从房间里冲出来,对着她喊道“闭嘴”
我母亲愣了几秒,气急败坏地骂道“你敢叫我闭嘴”,说完,就冲过来打我,我没有退缩,与母亲扭打在一起。我父亲连忙从厨房出来,想强行把我们拉开,可母亲哪肯放手,用力一推,我整个人就摔倒在地上,胳膊正好扎在地上被我们扭打时碰落的碎碗上,鲜血立刻沿着我的胳膊流到地上,剧痛冲上头顶,我大哭起来。
我父亲将我扶起,想察看我的伤势,我母亲在旁边朝父亲吼道“你还在那里看什么看,赶快送卫生所包扎”
我被父亲送到卫生所,所幸只是皮外划伤,未伤及动脉,也未骨折,卫生所值班医生帮我简单包扎后,就让我们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父亲问我“你最近怎么啦?上次你弟弟进你的房间找东西,你冲他大喊大叫,这次你妈在客厅骂人,她也没骂你,你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
我说“他们打扰我复习,我明天要考试”
父亲说“明天只是一个小测验,你怎么那么紧张”
我说“小测验也要重视,我不能考差”
父亲说“是不是爸爸给你的压力太大了?”
我说“不是,如果成绩不好,老师会看不起,同学们也不跟我玩了”
父亲沉默了一会,才说“玫湘,与人相处,成绩好不好,不是最关键的因素,要用心交朋友,只要你真心待人,就会有好朋友。你看你弟弟成绩那么差,可他有很多好朋友”
我没有出声,我弟弟确实有很多朋友。
我父亲又说“玫湘,你知道你妈为什么不喜欢你吗?”
我气愤地说“还不是因为我是女孩”
父亲说“是其中一个原因,但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我疑惑地望向父亲说“还有什么原因?”
父亲说“是因为你太倔强了,你不会示弱,不会以柔克刚,你总是在你妈面前表现出你讨厌她,与她保持距离,她怎么会喜欢你”
听了父亲的话,我的眼前浮现弟弟妹妹在母亲面前撒娇的场面,那时候的母亲似乎也很和善。父亲说的对,我的性格其实很像我的母亲,我们都不会讨好别人,外表冷漠,性格刚烈,心里有气,就要释放出来,释放的时候,完全不顾后果,常常会失去理智。
父亲的话让我明白了一些道理,但性格一旦形成,很难改变,而且青春期的我很难容忍母亲对我的指手画脚,我与母亲的关系依然剑拔弩张。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我学习上的紧张因为这一次大吵而神奇地烟消云散了,我又恢复到以前稀松平常的学习状态,初二下学期结束,我的成绩在班上排名第十,算是勉强兑现了我寒假的诺言。
初二暑假的一天,我正在外面与同伴跳绳,突然,下腹一阵阵痛,还伴有热浪从体内流出,我吓了一跳,连忙跑回家,去厕所一看,裤子上全是血,我隐约知道自已来“例假”了,但我不知道怎么处理。班上很多女孩子都已经来“例假”了,我的好朋友安红就已经来了一年多了,她经常跟我诉说来例假的麻烦和不舒服,可她没说怎么处理。
我不知道怎么办,换上干净的裤子,静静地躲在自已的房间里。很快下班了,我父亲、母亲、弟弟、妹妹相继回来了。
“哎呀!这是谁的血?”厕所里传出我母亲惊呼声
我父亲、弟弟、妹妹听到我母亲的惊呼声之后,都冲到厕所门口,厕所地板上有一滩鲜红血迹,我母亲看到弟弟和妹妹,连忙一个一个拉到身边检查。
我父亲叹口气说“别检查了,你去看看玫湘吧!你这个当母亲,实在太粗心了”
我母亲也反应过来,走到我的房间,我坐在椅子上,低头默不做声,我母亲问道“是你的?”
我点点头,我母亲没有再说话,转身离去,过了一会,我母亲返回我的房间,关上门,递给我一条旧的月经带,和一沓草纸。我母亲简单地给我演示了一下如何使用月经带,然后说“自已去厕所换上,把厕所洗干净,把搞脏的衣服洗干净”
虽然我母亲只是简单的演示,没有任何多余的引导,我也笨拙惶恐地渡过象征长大的重要一关。
很多人说女孩来“例假”后就会停止长高,而我却刚刚相反,来“例假”之后,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变化,我开始长高,我的头发变多了,黑黄的皮肤开始变的白皙。从不正眼瞧我的母亲都疑惑地对我父亲说“这死丫头怎么突然变得漂亮了?”
初三上学期,我的身高已经冲到差不多一米六,我五官长得像我父亲,十分秀气,身材虽然匀称,却也遗传了母亲的一些缺点。我父亲的手指瘦长,而我的手指像我母亲的手指,粗而短,我的脚也像我母亲的脚,脚背高,很难买鞋,不过瑕不掩瑜,我越来越引人注目了。班上那些曾经欺负我的调皮男孩子看我的眼神都变了,甚至开始讨好我。
自从我母亲感觉到我的变化后,我母亲看我的眼神也发生了变化,少了那种厌恶的眼神,她骂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我感觉到母亲对我的态度在转变。不过,我不满足母亲仅仅对我转变态度,我看不惯我母亲在父亲面前骄横跋扈的态度,我开始为父亲打抱不平,每当我母亲无缘无故骂我父亲,我就会为父亲争辩,和母亲发生激烈的争吵,我母亲气极,就会拿鸡毛掸子劈头盖脑地来打我,我父亲只好拦在我们中间,让我跑出去躲避。
我父亲是一个很能控制自已情绪的人,极少看到他大喜大怒,可是有一天下午,我父亲收到一封海外来信,看完信,我父亲当场泪流满面,把我们都吓坏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
我母亲一把夺过父亲手中的信,原来信是我父亲在台湾的二哥寄过来的,我父亲的二哥也就是我的二伯,当年是国民党广州军需处的军需官,一九四九年随国民党军队一起败退到台湾。二伯信上说他流落在外三十多年,时刻都在思念家乡,现在两岸关系改善了,他想回乡祭祖。自从八年前奶奶去世后,我父亲就再也没回过家乡,跟家里的亲人也没什么联系,二伯的信深深触动了父亲那颗埋在心底的思乡情,让他情不自禁流下热泪。
我父亲很快给二伯回了信,选定日子,计划去香港和二伯会面,然后一起返乡祭祖。那时候的香港,是我们的梦想之都,我们都很羡慕我父亲能去香港。虽然改革开放已经六、七年了,但政府对发放个人办理去香港的通行证还是很谨慎,我父亲是寒假的时候申请,我们上学一个多月了,快到三月底才批下来。我父亲走的时候,一再叮嘱我,要带好弟弟妹妹,不要跟我母亲发生冲突。
我父亲走了之后,我和母亲都尽量控制自已的脾气,我们都清楚,父亲不在,没有人为我们收拾任性之后的烂摊子。我每天早出晚归,一方面是借机避开我母亲,另一方面初三下学期,我想努力学习,争取考入市里的重点高中。我们子弟学校有高中,可恢复高考六、七年了,没有培养出一个大学生,学校鼓励我们去考市里的重点高中,只有考上市里的重点高中,才有希望考上大学。
我父亲大约一个月后才回,回来后的父亲容光焕发,父亲给我们带来了很多糖果和漂亮的衣服,最让我们惊喜的是我二伯送了我们家一台彩电和一台冰箱。我母亲拿着可以直接去市里免税商店提取彩电和冰箱的票据,笑的嘴都合不拢,然后问我父亲“你二哥这么大方,是不是很有钱?”
我父亲说“二哥就是普通政府办事员,现在退休了,不过退休金还不错。彩电和冰箱只有我们家有,其他兄弟姐妹,二哥只给每个人封了200元的红包”
我父亲说,虽然改革开放六、七年了,但老家依然很穷,大家挤在摇摇欲坠的祖房里生活,饭都吃不饱。二伯回去后,看到大家的生活境况,心里很心酸,承诺明年回来的时候,就将老家的祖房扩大翻修,改善大家的居住环境,希望我父亲也出一份力。
我母亲听到我父亲也要出力翻修祖房,就有点不乐意了,说“二哥在台湾挣钱,当然有能力帮他们,我们这点死工资,能出什么力”
我父亲说“多少都要出点”
我母亲当时心情很好,没跟我父亲继续说下去,反正家里的钱都在她手上,给多少,她说了算。
自从我父亲跟老家恢复联系,老家的亲戚知道我父亲在大学里做老师后,就经常有老家的亲戚写信给父亲,请求父亲接济一下他们。我父亲很想帮助他们,可家里的钱都掌握在我母亲手上,他手中没有富余的钱,想问我母亲要钱,那是不可能。无奈之下,我父亲开始藏私房钱,很多老师不愿意带学生去野外实习,因为条件艰苦,我父亲抢着去,野外实习有津贴。在外实习的时候,我父亲为省伙食费,经常吃剩饭剩菜,然后将积累的私房钱全部寄给老家的亲戚。
我中考结束几天后,我父亲接到我姑姑的信,姑姑的儿子温有林参加完高考,预估分数勉强能上我父亲学校,想请我父亲帮忙找学校招生办,将温有林录取到我父亲的学校读书。
我父亲最不喜欢求人办事,可为了我姑姑,他还是腼腆地提着烟酒去找学校招生负责人。学校招生负责人知道我父亲是个老实人,没有为难我父亲,答应只要温有林的分数达到最低要求,就可以将他录取。
一个多月后,我表哥温有林如愿接到了父亲学校的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