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二舅叫何运成,比我母亲小四岁,二舅出生的时候,家里的条件还算不错,二舅从小没受过什么苦。二舅是我外公外婆再婚后生下的第一个男孩,按常理我外公应该很开心才是,可我外公却表现的很平静,二舅的满月酒竟然不够我母亲的满月酒热闹。
二舅懂事起就知道自已在家里地位不高,为了讨我外婆外公欢心,二舅很会察言观色。外婆累了,他会帮外婆捶背,外公下班回来,他会拿毛巾给外公洗脸。二舅能说会道而且嘴很甜,常常逗的我外婆忍俊不止,慢慢地我外婆的心开始偏向二舅,越来越心疼二舅。
二舅是兄弟姐妹中长得最像我外婆的,身材高大匀称、五官清秀,不过二舅是个绣花枕头,学习不行,劳动不行,体育不行,吃喝玩乐倒是样样行。二舅喜欢打扮,对穿衣要求很高,他不肯拣哥哥姐姐的旧衣服穿。
二舅喜欢打扮这一点像我外婆,我外婆每天将自已收拾的干净得体,无论再忙再辛苦,哪怕是剁猪草喂猪,头发也梳得一丝不乱,我外公不喜打扮,但他不反对外婆他们打扮,我外婆心灵手巧,不但会打扮,而且会剪裁衣服,一些旧衣服经她改动之后,焕然一新。在外婆的潜移默化之下,我的几个舅舅都特别注意自已的仪容仪表,只有我母亲像我外公一样不喜打扮,怎么舒服怎么穿。我母亲自已不喜欢打扮,也不喜欢别人打扮。
有一年过年,我们回到外公家过年,二舅提议请个裁缝师傅来家里给每个人做一身新衣服,二舅的提议得到所有人的赞成,除了我母亲,她认为有那个钱多买几斤肉吃更好,无奈其他人都赞成,她只能默许。裁缝师傅来了之后,因为请裁缝师傅的钱是我父亲承担,所以舅舅们让裁缝师傅先帮我父亲做一套衣服,我父亲很高兴,量身后便站在裁缝师傅旁边看师傅裁剪,时不时还提点要求。
我母亲进出几次,发现我父亲一直站在那里看衣服,便大怒骂道“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做衣服有什么好看的,你这么一直看,做出来的新衣服是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肉吃?”
我二舅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对我母亲说“你就知道吃,你看你那身材,肥的已经见不到腰身,我宁愿不吃饭,也要穿新衣服”
我母亲气道“你要穿新衣服,你自已出钱,你用我的钱干什么?”
我二舅说“我没用你的钱,我用的是姐夫的钱,再说了妈去世的时候,要你照顾我们,你现在连给我们做件新衣服都要反对,你怎么当姐的”
“你姐夫的钱就是我的钱”
“姐夫用自已的钱做新衣服,还要被你骂,你也太霸道了吧!”
对我母亲的霸道,我父亲已经麻木了,他不想听他们姐弟争吵,更不想当着裁缝师傅的面与母亲争吵,转身默默地走了。
二舅读初中的时候,按照国家政策,他和小舅的农村户口转为了城市户口。二舅高中刚毕业,二舅户口所在的街道办便动员他响应国家号召,上山下乡,支援偏远农村,二舅不想去,可人家街道办说了,不去不给安排工作,二舅没办法,勉强报名参加。
二舅十九岁那年,成为一名知青,被分到湘北一个偏远的小乡村,小乡村条件艰苦,二舅去了之后,写信给外公外婆叫苦哭穷,外婆心疼二舅,每月叫外公将工资的一多半寄给二舅,二舅靠着外公外婆寄过来钱,度过了六年还算滋润的知青生活。
一九七七年年初,已经二十五岁的二舅回城顶替外公进了县城豆腐公司工作。二舅回城后常说他在偏远落后的小乡村白白浪费了六年本应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年华,现在他要及时享受生活。外公本想将自已做豆腐的诀窍传给二舅,可二舅嫌弃做豆腐辛苦不肯学,每天上班吊儿郎当,迟到早退是常有的事情。下班后,二舅打扮的花里胡哨,不是去舞厅跳舞就是去酒吧喝酒,吃喝玩乐样样在行。
二舅回城后,身边的女朋友转马灯似地换,不过一年后,转到一个叫李燕的姑娘时转不下去了。李燕姑娘在二舅众多的女朋友中条件几乎是最差的,个子不高,相貌平平,还是一个临时工,李燕姑娘被二舅的外表吸引,主动追求二舅,二舅花心,来者不拒,很快就将李燕姑娘的肚子搞大了。
二舅从来没喜欢过李燕姑娘,他就是玩玩,知道李燕姑娘怀孕后,他采取避而不见的方法。李燕姑娘可不是吃素的,她有三个高大威猛的哥哥,她将自已的事情告诉了哥哥,她的哥哥们知道自已妹妹的遭遇后,便将二舅堵在家里,威胁说如果二舅敢不娶他们的妹妹,他们就划花二舅那张英俊的脸盘,还要以流氓罪将二舅送去做牢,二舅当场妥协了,同意娶李燕姑娘。
二舅要结婚,可他没钱,他的那点工资还不够他吃喝玩乐,李燕姑娘不介意,不但不要彩礼,还拿出自已的积蓄,风风光光办了一场婚礼。
二舅没有房子,结婚后依然住在外公家里,外公一共有四间房,外公将最大最好的房子让给二舅二舅妈住,剩下三间小房,我、外公、舅外婆各住一间。半年后,二舅妈生下一个男孩,白白胖胖,十分可爱,外公很喜欢这个长孙,整天抱在怀里,爱不释手,亲自取名叫何名杰。
我不喜欢表弟何名杰,他的到来,动摇了我在外公,舅外婆心中的地位,外公,舅外婆不再关心我,一天到晚围着表弟转,以前我下午放学回来就有饭吃,现在晚上七、八点才有晚饭吃,每天放学回来我不得不饿着肚子做作业。
二舅妈生下表弟后,家庭地位得到很大提升,开始不满意我独自占一间房,二舅妈在外公面前抱怨说“二姐(我母亲)明明知道我们结婚,也不接玫湘回去,家里房子本来就不多,以前没有生孩子,玫湘住在这里还没什么不方便。现在我们有了孩子,我晚上给名杰喂奶,云成总是埋怨我,说吵到他睡觉,你说要是多间房子,运成就可以自已睡,不用总是跟我们挤在一起。”
外公对二舅妈的抱怨本来想置之不理,可二舅妈总拿表弟何名杰来说事,表弟一哭闹,她就说是因为她房间住的人多,空气污浊,表弟呼吸困难才哭。外公心疼孙子,无奈答应将我的房间腾出来给二舅住,让我和舅外婆住一间房。
舅外婆的房间很小,只能放一张床,我很不习惯跟舅外婆睡一张床上,我从小睡觉很浅,舅外婆早上很早起床,晚上睡觉要上几次厕所,舅外婆每次起床都会吵醒我,这让我的睡眠质量很差。自从跟舅外婆睡后,我晚上睡不好,白天上课没有精神,学习成绩也开始下降,不过,也没人关心我的成绩,我只要按时上学,按时回家就行了。
二舅即使当了爸爸,依然贪玩,他的工资,除了拿出小部分作为伙食费,剩余的全部被他自已吃喝玩乐用掉了,为了二舅贪玩这事,二舅妈没少跟他吵架,可二舅油盐不进,逼急了,二舅便要离婚,二舅妈不想离婚,只得作罢。二舅妈是个临时工,工资不高,现在有了孩子,日子过得捉襟见肘,外公不得不拿出自已的退休金补贴他们。
二舅和二舅妈经常会为一些琐碎事情争吵,但他们两个人对我都还好,我二舅经常会买点糖果和饼干给我吃,偶尔还会带我出去玩。自从我将房子腾出来后,二舅妈对我还算和善,舅外婆很忙的时候,二舅妈会顺手把我的衣服洗了,二舅妈看我自已洗头洗的不干净,她还会帮我洗头,这让我很感动,因为我母亲从来不帮我洗头。
很快又一年过去了,我慢慢习惯了外公家吵闹而又温馨的环境,我不再讲普通话,除非老师让我读课文,其他的时间我都用土话跟大家交流。我二舅当过知青,普通话说得不错,他坚持用普通话与我交流,他总是跟我说“玫湘,你不要忘了普通话,以后回到父母身边,你还是要讲普通话的”
我说“我不回去,我以后就跟着你,还有外公和舅外婆”
二舅笑着说“跟二舅没出息,还是回父母身边好”
我很坚决地说“我不回去,我就跟着你们”
虽然我态度很坚决,但回不回去,根本不由我做决定,离放暑假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我母亲带着我弟弟突然来到外公家。
那天我放学回来,看到坐在外公家堂屋的母亲和弟弟,惊住了。弟弟的脚已全部好了,见到我亲热地跑过来,站在我身边,叫道“姐姐”。
我母亲对我点点头,然后问道“放学了”
“嗯”我低声答应
坐在母亲对面的舅外婆知道我怕我母亲,见我站在那里有些局促不安,便一把将我拉进怀里说“玫湘,你妈快生了,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我很怕母亲,每次见到她,我习惯地低头,听了舅外婆的话,我才注意到母亲那巨大的肚子,仿佛要爆炸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