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尘继续在心头呼唤,他想循着季听桐残留的气味寻找,可老天偏不如他意,毫无预兆的大雨倾盆而下,将最后一丝希望都冲散了。
他不顾孙婆子母女二人的喊声,毅然冲进了雨里。大雨滂沱,将忘尘浑身都浇得湿透,四处弥漫着泥土的腥气,掩盖住其他的味道。
“听桐!”忘尘撕心裂肺的喊声也被震耳欲聋的雷声所盖住,好似老天偏不要他去寻似的。
轰的又一声响雷,紫色的闪电将四周都照亮一刹,又重新归于黑暗。闪烁的蓝光便在夜色中变得极其清晰起来,听石!
听石快速地移动着,大雨使得忘尘的视线变得模糊,但依稀可见是一人带着听石在奔跑。
忘尘红着眼睛冲过去将人拦住,“手里的东西,哪儿来的?”
少女一身黑色,在夜色里更好隐藏。她本来淋了雨便浑身不舒服,现下还被人拦在雨中,怒气上来,直接对面前的人动了手。
“与你何干?好狗不挡道,滚开!”
可惜的是,她并不敌忘尘,小命被捏在别人手里,只能乖乖答话。
“我捡到的,你要我就给你,快把我放了。”少女把手中的石头放在手心,“拿去。”
忘尘将听石捏在手里,感受里面是否有残存的信息。听石里浮现出一块一块儿的碎片以不可抗的趋势进入了忘尘的神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中。
那一日季听桐送走忘尘后便打算去后山采一些药材,恰巧碰上同样来采药的大当家和另外两人。
刚开始都还十分正常,三人寒暄几句。大当家问:“怎么不见忘尘仙人?你们俩不是从未分开过?”
季听桐认真地采药,答道:“他去解决别处棘手的疫病了,只要将这里的草药带出去,疫病就能解了。”她笑了起来,她笑时是最好看的,像天边温暖的太阳。
“那他几日回?”另外一人问。
“两三日吧。”
季听桐没有抬头,若是抬头就能看见那三人的表情是多么恶心。
一块儿石头被砸到了季听桐身上,季听桐将草药放在一边,站起来。她怒气一上便脸红,怒道:“你们干什么?”
他们不答,又朝季听桐扔了个石头砸向季听桐,她躲闪不及,额角被砸出血来。身上的一块儿不起眼的石头也掉落在草地上。
三人对视一眼,开始摩拳擦掌地向季听桐走去,大当家不怀好意地道:“既然他不在,我们来好好疼你。你们是官我们是匪,等他回来,死的就是我们了。不过,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呀。”
“无耻。”季听桐这时还看不出他们是什么意图才是眼瞎,随即捡起地上的一根树枝作为保护自已的武器,可她一个不会武的姑娘家怎敌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
三人不断逼近,季听桐也不断地往后退。采药的地方是一片绿意,四处都是绿色,所有人都没发现季听桐身后是悬崖而非绿地。
崖土下落,裙袂飞扬,粉色的身影如桃花坠落,在一片绿地中开出花儿来。
一滴泪从忘尘的眼眶中坠落,与漫天大雨融为一体,一抬头,他依旧是那个骄傲的青丘灵狐。忘尘忍着内心的伤痛继续看着神识内的场景。
那三人只慌了一下,大当家的说:“真是晦气。”
他们走下去探季听桐现在是否还有呼吸,只见地上流出一大滩鲜血,一块儿尖石插进了她的胸口。
他们连鼻息都没探,就拿了主意:“这还能救她不成?救了她等那人回来我们肯定死透了。不如就把她处理了,我们下山去躲一阵,这天底下那么多地方,他还能找到我们不成?就是可惜了这一身好皮,还没享受就给摔成这样…”
众人一合计,就将人一抬,扔进了湖里,一滩水花过后再无动静。
大雨还在继续,不见有停的迹象。忘尘忽然捂住自已的胸口,痛苦跪地,将一旁的黑衣少女吓了一跳。
他捂着胸口跌跌撞撞地起身,上次心痛是什么时候的事呢?他已经记不太清了,但这次的痛,像是痛入骨髓,只要在呼吸,便会疼。
淋着大雨走到湖边,他没有丝毫的犹豫,一头扎进冰凉的水里。他的听桐,在那里等他。
这是他第一次潜入水中,浑浊的湖水使他睁不开眼,口中也充满了泥腥气。他会在此溺毙吗?成为有史以来第一只被淹死的灵狐。
听石这时发出耀眼的光芒,一道温和的灵力将忘尘包裹起来,将他与泥水分隔,形成一道透明的屏障,使得他如若在岸上一般,可以呼吸。
有一些小鱼被这亮光吸引,围着忘尘打转。他无心看这些小鱼是何模样,只想找到他的听桐。
他潜入湖底,入眼全是密密麻麻的水草,缠绕着许多白骨。若是告诉青丘的灵狐,向来有洁癖的忘尘在湖底捡死人骨头,只能是比圣石碎了都可怕。
他就这样一处一处地找,看着湖中变得越来越亮,阳光穿过湖面照耀到湖中,使得忘尘视线更加清晰,可是他依旧没有见到他想见到的人。
可是听石的记录不会有错,听桐的确是被人扔进了湖里,为什么没有人?会不会是听石只记录到了她被扔到湖中之前的事,说不定有好心人将她救走了呢?她还活着,她一定还活着。
忘尘抬头看向湖面,雨过天晴,是个好兆头,她这么善良,功德深厚,老天有眼,一定会让她化险为夷的。
岸上的黑衣少女困得眼都睁不开,头上插着的两根白色的羽毛湿漉漉的,嘴里嘟囔着,“这是个什么人啊?疯了吧,怎么还跳河了。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事儿?还是再等等吧,万一死了,我就把那石头捡走。天哪,这是哪儿来的?”
一艘小船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湖面上,上面坐了个白胡子老头撑着杆,嘴里唱着听不清的号子,他身旁还站了一位着粉衣的少女,浑身湿漉漉的,胸口一大片红色,虽面色苍白却难掩美丽。
“老头,这姑娘脸上血色都没有,嘴都白成什么样了,你还不带她去换衣服看大夫啊?”黑衣少女站起来,冲着小船喊。
老头不理她,她身边的姑娘开口,“多谢姑娘的好意,可是医者不自医。”
“那你们在这做什么?”
粉衣女子低着头看向湖中自已的倒影,答道:“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