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路也太长了,身子都给坐软了。”青水坐在马车里抱怨。
狼崽与忘尘在外面赶车,今日运气不佳,早上下了一场大雨,他们被迫停下躲雨,耽搁了时间。如今到下一个驿站还要一些时辰,只得赶夜路了。如若只有季听桐与青水二人,她们是绝对不会夜间赶路的。这次是因没估好时间,又绕了路,才会如此。又有一段因路大雨冲毁,他们只得换另一条路走。
季听桐坐在马车里,心里十分担忧,“你说,信应该已经送到父亲手里,他知道疫病的事了吧,不知他会不会前往。”
青水握住季听桐的手以示安慰。
“什么人!不要命了吗!”马车外传来狼崽的怒吼,季听桐拉开马车小窗的纱帘,夜色模糊看得不大真切。
“怎么了?”季听桐走到外面去,点燃了火折子,借着火光看到马车前趴着一个人。
那人一直没有出声,狼崽性子急,跑下察看,回头道:“阿姐,这儿有个女人晕过去了。”
季听桐下了马车,拿了一壶水,走到那人面前替她把脉:“没有什么大碍,只是因为体虚晕倒了。”这时她才看清了这人的脸,脸上蒙着灰,头发都打结变得一缕一缕的,身子轻得很。
连大安街头的乞丐都不如,这处还不是那边远偏僻之处,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
给她喂了些水,放平在地上,对着另外三人说:“等她醒了我们便继续赶路吧。”
他们都没意见,反正天色已经晚了。
等了一刻钟,这人咳嗽几声,恢复神智的第一一件事就是跪着不停地磕头:“我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我求求你们了!”
“你先别求啊,你孩子在哪儿,说清楚怎么回事。”青水跟着季听桐接诊也见过这种一来求个半天的人,一点有用的都不说。
那人这才哭着道:“我孩子今天高烧不止,现在都烧糊涂了,我求你救救他。他现在在家里。”
季听桐身上并未带有药物,好在留有银针。
她正要说话,忘尘打断了她:“这条路上我们走了半个时辰都未见到人,你是从哪个地方钻出来的?”
“山上,我们住这山上。我求你们救救我家孩子。”
这下大家都没说话,季听桐内心十分煎熬,如若救人但是前路危险。如若不救,她良心不安。
“这个好办,去将你孩子带下山来,我们给他医治,你最好快点,不然耽误了治疗时间。”忘尘语气平平,却让那女人慌了神。
女人往回跑去,好一会儿才抱着孩子过来了。“快,快救救他。”
季听桐把他抱到马车里,解开他的衣服。这孩子已经浑身烧得滚烫,连呼吸都变得十分灼热,身上还出现了许多红疹。
把脉后季听桐脚突然一软,坐在了地上。给他扎针之后,又马上爬起来跑出马车,开始撕扯那妇人的衣服。
“怎么了小姐!”青水想要过去,却被季听桐厉声呵斥,“别过来!”
妇人都衣袖被拉开,她的手臂上也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她的眼神闪躲,低着头不敢说话。
“你明明就知道这会传染,为什么不说!”
“因为我想救我儿子的命啊!”妇人大吼出声。
忘尘冲上前去捏住她的脖子,双瞳中闪现红光。那妇人喊着:“妖怪!救我!妖怪!”
季听桐拦住忘尘,忘尘将她甩在地上砸出闷响,看着捂着脖子急促呼吸的妇人,冷声道:“你们村子在哪儿,带我们回你村子去。”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她们总不能去感染别的人,只有到他们村子里看这病症是否与边境一致,能否找到医治的方法。
她曾在医书上见过记载,这种疫病名为“万花”。因感染此病症的人身上都会密密麻麻长上红色的疹子,细看就会发现其形状并不规则如花而得名。此症后期会使得人高烧不退,呼吸急促,身体中的器官也如同被灼烧。
书上记载此症无解,上一次爆发时是采用了最原始的手段,染病者,杀,接触者,杀,杀后火焚。当年染病的城池有十万人,最后只剩三万。
谁也没想到,这消失已久的病症会卷土重来。
山路不好走,众人只好弃了马车往山上走,那妇人抱着孩子小心翼翼,生怕触动到他身上的银针。
走到一岔路口时忘尘拉过季听桐的手,将她拉到一处密林里去。
“我可以试试治疗这个病症,如果成功,我们就离开。”
季听桐笑了,“你今天可是暴露了,青水要更害怕你了。”
早在忘尘来到小院的第二天,狼崽就日日偷偷摸摸地找到她,不断地重复:“他是个狐狸精!”
季听桐本以为狼崽只是不满忘尘,后来日日相处,才发现他的性情、处事、神态、还有那看什么都不屑的眼神,都一一与那只突然消失的小白狐对应上了。
再结合忘尘出现的时机,猜出他的身份并不难。
“我是来自青丘的灵狐,并非他所说的什么狐狸精,待会儿我给你们都渡一些灵力,如果说你们都没事,我们就立刻离开。”
忘尘看着季听桐的眼里满是坚定,可是季听桐却摇了摇头。
“我想试一试,能不能治好我,治好他们。”
她是医者,望闻问切其实都不如自身感受来得真切,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试一试,能不能找到治疗的方法。而且若没有遇到忘尘,她还是会走同样的路不是嘛。
可是看着忘尘的眼睛,她羞愧地低下头,早知如此,那句喜欢就不该说出口。
这算什么,她自已巴巴儿地去奉献自已,留下别人为自已担忧?真是可笑。
季听桐转过身去,背对着忘尘道:“其实我那日说的,挺像狡辩的。我现在成了你说的烂好心,自已都觉着自已可恶。谁若做了我们的家人、朋友,可是倒了大霉了。”
忘尘走到她面前,手轻轻捏住她的下颌,使她被迫抬起头来。漂亮的眸子现在泪光闪烁,忘尘俯下身,与她对视道:
“我了解你,我喜欢你是在知道你是个烂好心之后对吧,我喜欢的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你。其实你说的没错,你不必为自已的善良而感到愧疚,你救死扶伤,是你医者的天职,我都知道。”
烂好心,谁不是烂好心呢。当初他自已不也是烂好心,费灵力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嘛。
山林越静,越显得忘尘怀中的哭声清晰,直至远方一声悲痛的哭喊传来,震飞树上栖息的鸦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