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许长生便是去卖簪子,那时也是一个春日,许多姑娘结伴而行,路过这些小玩意儿总是会驻足。但许长生嘴笨,别人问他便一板一眼地答,若不是皮相还看的过去,怕是没人买了。
巧的是见到了曾经书院的同窗,许长生与他也不是很熟悉,只是阿紫给他到书院送饭时,偶然一次分了些给他。
他是个温吞的性子,却在买了他的簪子后对他说了许多,还说他自甘堕落。
“许兄怎能这般,万事成于持之以恒, 许兄书读到一半来谋生也罢,但是做生意也有做生意的法子,这般随意,许兄还是多回去钻研钻研吧。就这样卖一辈子簪子,如何养活家里人?”
许长生想他虽不了解自已的处境,却是一番好意,还谢过他,感激他的提点。那日回去后他却也在想,那真的是他想过的日子吗?
他心里却也是不甘,他不甘心,不相信他就这样过完这一生。
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也为了不辜负父亲的期望,他就重新捡起读书来,便开始没日没夜地苦读。
唯一闲暇放松的时候,就是教阿紫识字,偶尔阿紫教教他怎么做厨。她说,日后难免有她不在身边的时候,学会了便也能管个温饱。
只要一想到阿紫,许长生便觉得再苦也值得。
丧期服满,就准备咬牙往上爬,去府城里进行乡试。
若运气好,考上了,便风风光光地回来迎娶阿紫;若考不上,阿紫说了没有关系,那他便回来在村里当个教书先生,和阿紫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普通人,就适合普通的生活。
许长生知道像他们这样的普通人与权贵之间有着巨大的鸿沟,但是他没想到,在那些权贵眼里,人命都可以当做物件似的把玩。
乡试前他本打算回去给阿紫买一些礼物,看到街边有卖驱虫香囊的便买了一个,又给阿紫买了一张手绢。可往回走的时候,碰上了一群人。
那群人都是府城里出名的纨绔子弟,自已出来寻欢作乐还不算,身边还带了几名女子。就因为有一名女子无意中多看了他一眼,那些纨绔就有了坏主意。
那为首的人是旬阳城首富的小儿子杜西阑,看许长生的女子从他狗腿子的语气里听来是他买来的。杜西阑先是给了那女子一巴掌,骂那女子水性杨花。许长生自认虽没什么本事,但是也并非看着女子被欺负还无动于衷之人。
许长生看见那群人令人作呕的模样,便出言制止,没想到那些人就是在等他出声呢。
那女子的脸颊被一巴掌打得红肿,后面的狗腿子还拱火道:“天天在那儿装什么贞洁,这是不是路过的男人,你都要去看一眼啊。要不要再去给你找几个人,你挨个挨个儿的看。”
说完一群五个男人便开始哈哈大笑,另外两个女子已经被吓得不行,眼中含泪,却还是挤出一个笑来。
许长生不知道他们有什么可笑的,他们过着多少人梦寐以求的生活,生来锦衣玉食,却不珍惜。尽做一些欺男霸女的事。
“公子何故为难一名弱女子呢,此番不应是君子所为。天下往来过客,熙熙攘攘,难道每看一眼别人都是罪过不成?”许长生心里十分愤怒,面上不显,还是十分平静。
“怎么,她是我买来的,我说她看不得,她便是看不得,你想要为他出头啊,勉勉强强给你算便宜些,五十两银子就把她卖给你。”
杜西阑拍拍女子的脸颊,又道:“五十两也不算贵,也就是不知道你付得付不起。”
许长生这时还没有想到,他们对女子所找的麻烦,源头只是想捉弄他而已。
他们让许长生花五十两银子把那姑娘买下来,许长生自是掏不出来。有眼睛的都能看到他的衣服都还打着补丁,怎会掏的出这五十两银子来。
他们却不依不饶,说这名女子看了他一眼,不干净了,他若买不下来,那便是要用别的东西来付。
许长生才是有苦说不出,天降横祸,后来那一群人就借着由头把他给打了一顿。
可是许长生这些年来总是熬夜苦读,身体早已亏空。此番来府城考试,也是能省则省,现下都还饿着肚子,根本不经打。
那群人打着打着便发现人已经没气儿了,给那群人吓了一跳。那群人也怕事情败露,就把许长生拖到树林里,一把火给烧了。
回想起那日,许长生仍然难以抑制心中怒火。
“可笑吧,考一次学,还把自已的性命给考丢了。”
许长生真是死不瞑目,他自认为他一生虽未做多少好事,但也从未作恶,可却落得这般下场。
“死的那一刻我想,阿紫怎么办呢。我给了阿紫种种承诺,到头来只是空口胡说罢了。走之前,都没能给亲手她做一次桃花酥…”
灵山又听到了桃花酥,前有不知名男子送阿紫桃花酥,现有许长生没有给阿紫做桃花酥怨念深深,好奇道:“打断一下,这桃花酥到底是有什么寓意?”
“公子不知道?桃花酥在我们这儿被视作定情之物,如果心悦一个人,便可以送她桃花酥,表明心意。”
许长生本打算考了学,便给阿紫亲手做桃花酥,顺带向阿紫提亲。
他不是没有送过阿紫桃花酥,却是买的,他也想亲手做,可在厨艺这方面却是笨手笨脚,如何也弄不好。有好几次还把自已烫伤了,阿紫便不让他做了。
但是许长生自是想给阿紫最好的,在书院念书省吃俭用,省下的一点钱用来去租一个小厨房,悄悄练习。
“我一直想给阿紫做一次,手笨一直学不会。考学前偷偷练了好久,就是为了回来能亲自给阿紫做一份桃花酥。只可惜…”
灵山眉毛一挑,原来还有这种寓意。
“那你既做了鬼,何不去闹一闹,吓吓那群人?”
“那日我死后,发现自已成了鬼。我便寻着那些人的气息,挨个挨个吓了过去。第一次倒是把那些人吓了个屁滚尿流,大病了一场。可是那些富家子弟惯是做过了亏心事,家中也是有权有势,后来他们家便又找了道士做了一通法,把我捉了,我便是出不来了。后来不知怎么,那法术似是没用了,出来时已经五年过去,早已物是人非。”
复仇他都未曾先想,只是急着回家。便循着记忆,边走边问,见精怪问精怪,见鬼问鬼,才找到了回家的路。五年过去,许长生只想见见阿紫而已。
灵山听得他这番遭遇,也是唏嘘不已。
“那你如何才去投胎呢?你再不去投胎,怕是要落得个魂飞魄散了。”
“大概是了我心愿罢。我回来之后发现我与阿紫的家还是和五年前一模一样,我就知道阿紫还在等我呢。阿紫却已经与我走时大不相同了…”
灵山没有说话,在旁边安静地听着,看着徐长生的脸上露出怀念的神情。而许长生视线转向墙壁,眼神缱绻。灵山知道,他看的不是墙壁,而是一墙之隔的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