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又下了雨,不似那次的骤雨,而是小雨绵绵,更使人燥热不已。
孙玉竹今日无事,准备去找找药材,挖一些老参。拿起一把新的油纸伞,准备出门去。这把伞比前面那一把就要精致许多,伞面上画着精致的图案,是一幅山水画,在雨中行走颇有几分意境。
走到客栈门口,撑开伞,这伞大得足以遮住两人。
他走入雨中,一个鹅黄色的身影闯入了他的伞下。
“别出去了,回去帮我一个忙。”
这可是心心念念半月的人,怎么就突然出现了呢。魂不守舍地回到房间,孙玉竹拍拍自已的脸颊,又狠狠一掐,才确保不是做梦。
忘忧将袖子里的幼鸟掏出来,“你快看看它的翅膀,它受伤了。”
这模样,不就是那天看见的天妇缩小的样子。幼鸟闭着眼睛,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它还活着,孙玉竹把医箱翻出来,拿出一把剪刀,将他身上的羽毛剪掉。
摸了它的翅膀,发现是翅骨断掉了。还好药篓子里有些生地黄,把它捣碎然后敷到伤口处,再找了两块小木片将断骨固定住。
“这样它的骨头应该就能恢复了。”孙玉竹现在才有时间细看忘忧的穿着,“这黄色襦裙穿在姑娘身上当真十分好看。姑娘的头发也长得真好,又黑又亮,编成辫子可真漂亮。”他是真心觉着这衣服好,有时候不起眼也是一种保护自已的方法。
忘忧看他连头发丝都要夸赞一番也是感到好笑,又看着眼前的人,觉得自已竟然有些忘记了他的样子,她掰过孙玉竹的肩膀,凑近了看去,“我怎么感觉你和以前长得不太一样了。”
虽然依旧是扔到人群中就能消失的容貌,可忘忧就是觉得有一些不同。
“是吗?大概是这段时间瘦了一些,看起来有些不同。”孙玉竹岔开话题 ,“忘忧姑娘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这只小天妇是?”
忘忧坐下,摸摸小天妇的羽毛,叹息道:“梦渊,已经不存在了……”
就在天妇幼鸟们都送来梦地的第二天,寻宝阁的人就源源不断地来入口试探,天妇族的长老带着族人们一直抵抗,但是耐不住对方有太多的武器。
他们甚至都不用现身,只是利用他们手中的弓箭,还有一些天妇一族从未见过的新的武器,就让天妇一族溃不成军。
那是一种外表是金属的球状的东西,里面装满了一种粉末。他们知道羽族生活的地方,风速流动快,能够轻易将粉末吹向梦渊各处。
而天妇一族只要吸入这些药粉,就会全身卸力,有一些还在天空飞翔的羽族,就只能感受自已的翅膀失去力量,从他们最爱的天空中坠落。
最终,天妇一族做了一个决定。他们宁愿挫骨扬灰,也不愿再被人利用,所以他们将梦渊里植物的种子收集了起来,交给了天月一族,让他们离开,重新找一个无人发现的地方繁衍生息。
天妇一族耗尽自身的灵力,先是将梦渊牢牢记在了脑海里,再毁灭了它。最后留下的只有他们构造的幻境,里面也再没有令人趋之若鹜的东西了。
“将自已的家园亲手毁掉他们该有多么痛心。不过他们也算是与自已的家永远在一起了。”孙玉竹没想到天妇一族会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结束这一切。
桌上的小天妇似有所感,紧闭的眼睛流出泪水。
忘忧将小天妇放到自已的怀里,“这只小天妇应该在族人离开时藏起来了,独自出了梦渊。我发现它时它的翅膀已经受伤了。”
小小的一只鸟儿躺在潮湿的地上奄奄一息,嘴里只能发出细碎的啼叫声。若是忘忧没能发现它,这个幼小的生灵就将消逝于那片树林当中。
“偷跑出来的?它是不是来找今天去袭击寻宝阁的那只天妇的?”
倘若如忘忧所言,那只独自出现在凤阳城的天妇着实有些奇怪。
“他们不如跟那只天妇一样,出来将寻宝阁毁了,也好过自杀。那样伤害的只有他们自已,寻宝阁怕是半点影响没有。”孙玉竹有些不理解天妇一族的行为。
其实忘忧同样不理解,“天妇族长老说,他们若是全部倾巢而出,就会将妖的存在展现在世人面前,到时候就不是单单是天妇一族的事情了。”
忘忧想起天妇长老的那句话。天妇族长老显然比天月族长老的性格火爆得多,她说:“人总有一天会为他们的傲慢、暴虐付出代价。他们可以打败我们,但是他们永远不可能打败这片天空,这片土地。在天地的面前他们也不过是一只蚂蚁,无尽的掠夺,就是无尽的毁灭。假若有一天灵气枯竭,你我不再有神智,或许活的比现在自在些。”
孙玉竹垂下头,盯着小天妇。他实在想不通人与妖的区别,他们都可以有一样的外表,一样的情感,为什么人就要杀掉妖呢。
他将这想法说给忘忧听,忘忧笑了,怎么一个人比她这个妖还糊涂。
“外表一样又如何,人不也会自相残杀吗?人与妖都一样,都会为了领地之争而发生冲突。所有掠夺、暴力的背后,都是利益二字在驱使。只是分长远利益与眼前利益罢了。”
外面的雨突然下大了,雨珠打得屋檐噼啪作响。孙玉竹还是想不明白,“你说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呢?都说草木无情,可明明草木皆有情。我爱惜家里养的兰花,可我会摘掉一朵野花。他们在吃一些动物的时候,会思考他们有没有感情吗?活着就好像永远在伤害。”
他话说得没有逻辑,可忘忧还是能听懂他在说什么。四目相对,忘忧发现他的眼睛就像英水河中被冲刷得无比透亮的玉石,带着不解世俗的天真与纯洁。
不是所有问题都有答案的,忘忧也不知怎么回答,“大抵这就是个残酷的世界,所有种族都是弱肉强食,谁更厉害些,谁就活着吧。”
这时忘忧怀里传来动静,小天妇似是醒了,嘴里不断念叨着,“姐姐,坏人,找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