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很阴,远处黑压压的乌云正迅速聚齐,暗沉沉的病房里,梁靖暄泪眼婆娑的抱着兔子坐在病床前,“暎哥……暎哥,你去年答应要陪我一起放烟花的……”
于泽暎苍白的面色没有任何血色,变得几乎透明,他昏迷了一个多月了……
病房外——
于泽辉揪着医生的领子,气得发抖,脖子上都暴出了青筋,“你他妈不是说他没事儿了吗?为什么他现在都还没醒?!!”
医生瞳孔放大,退潮般翻出重重叠叠的惊恐,“这个……二少爷他是伤到了颈部的交感神经,所以陷入了重度昏迷,醒来……不会那么快……”
陆绥沉着一张脸,拽开于泽辉,“抱歉,他就是有点着急了,脾气上来了,还请见谅!”
医生尴尬的笑着,“没关系,我还有患者,我先走了……”
于泽辉积攒的怒气无处爆发,一拳打在墙上,“我他妈就是个废物,连弟弟都保护不好,他明明就在我眼前,就两步远,我……我再跑快一点,我就能抢走他手里的刀了!”
又是一拳打在墙壁上,“都怪那个老不死的,没事儿在家里摆什么刀!要不是他现在还不能死,老子早就送他下去跟他儿子团聚了!”
陆绥看向他,漆黑的眼瞳似深潭一般平静,“我要带阿暎回去……我要带他回家……回家之前我会带他先去我朋友那,我朋友找了一个医生,是美国梅奥诊所的医生……”
于泽辉怒气滔天的眸子顿时扫射过来,“不行……”喉咙突然堵住,怒气一点点消弥,杨启山醒了,于家马上就要倒台了,现在的局势于泽暎跟他走,比在他身边要安全的多。
他浑浑噩噩的推开病房门,一束柔和的光照在于泽暎的脸颊上,硬朗的五官格外的立体,他撑着病房门彻底想通了,他的阿暎,本应该是在烈日长空上意气风发的,可惜被他连累,再也……
“陆绥,我这辈子没求过谁,我求你,帮我照顾好他!所有的恩恩怨怨都跟他没有关系,他是无辜的……”
陆绥压抑着不断翻涌的暴戾,“我知道,我答应你!”
两人的第一次针锋对决是因为于泽暎,诡异的言和,也是因为于泽暎,这一切好像在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
陆绥猛的想到什么,冷冰冰的问,“前任市长的儿子木熙良呢?!”
于泽暎深深吸了一口气,暴躁的捏了捏鼻梁,“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
陆绥垂下黑沉沉的眼眸,“那我自已找,找到他,阿暎可能会更早一点醒来……”
“我进去再看他最后一眼……”于泽辉跌跌撞撞的走进去,梁靖暄被他吓了一大跳,惊恐的抱着兔子跑到陆绥面前,撩开他的衣服穿了进去,“老公……怕!他……他身上有鬼……”
陆绥狐疑的看过去,什么都没有……“不怕……我在……”
于泽辉没有走到病床边,身子挺拔僵直,嘴巴张着,没发出声音,眼眶里含着热泪,泛起涟漪,“阿暎,好好的……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炽热的眼神把于泽暎从上到下看了一遍,好像是要刻在脑海里,烙印在骨头上,下辈子……如果有下辈子,他一定当个好哥哥……
他往后退了一步,决绝的转身,大步离去!一同带走的,还有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
等他走了好久,梁靖暄才撩开陆绥的衣服钻出来,“老公……他身上真有鬼……我看见了有好多好多鬼!”
陆绥从不相信怪力乱神之说,梁靖暄说话磕磕巴巴,但从来不会胡言乱语,漆黑的眼眸闪过一抹复杂之色,“不怕,我们回家了
……”
一阵阴风吹进病房,梁靖暄瞳孔恢复正常瓮声瓮气的说,“好,回家,带暎哥回家……”
二月的六九天,覆盖在路上的层层厚雪都死了,尸骨化成了水,复活去年冬天死去的万物,生死交替,百转轮回,生生不息……
梁靖暄抱着小兔子,坐在后座,于泽暎靠在他肩膀上,黑色的高领毛衣下,脖子上有一道殷红色的长疤,梁靖暄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着他的肩膀,
“暎哥,不怕不怕……我们回家了……”
小兔子很淘气,逮着于泽暎的袖子咬,梁靖暄急得大喊,“老公!兔兔不乖!兔兔咬暎哥的衣袖!”
陆绥握紧方向盘,瞥了一眼后视镜,梁靖暄着急忙慌的拽小兔子的后腿,“回来,兔兔!不可以咬暎哥的衣服!”
陆绥压下嘴角,“咬就咬吧,好好坐着,小心摔了。”
梁靖暄也不拽了,撅着嘴,“好吧……”
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梁靖暄都没说话,陆绥看后视镜,梁靖暄撅起来的小嘴,都能挂煤油灯了,闷声一笑,“怎么了?怎么又不开心了?”
梁靖暄“哼”了一声,“在生兔兔的气!我不理兔兔,我也不抱兔兔了……”
陆绥亮起的眸底泛起宠溺,“那等下车了我收拾兔兔,我打兔兔屁股!”
梁靖暄重重的点头,“好!但是要打轻一点……”
陆绥嘴角上扬,“好!”
在他们看不到的角落里,于泽暎的无名指轻微的动了两下……
到甘州已经是下午,贺霆赵敏早早就等在别墅门口,陆绥车还没停稳,贺霆就迫不及待的去拽车门。
陆绥怕他夹着手,推开车门下去,还没站稳,贺霆猛的扑上来,挂在他身上,又哭又骂,“大骗子,负心汉!都说过年来找我,等了你这么久也不来,过完年了才来!”
梁靖暄气急败坏的踹开车门下去扯贺霆后腿,“你不准在我老公身上,你下来!我老公是我的!下来,下来!”
贺霆挑衅的做鬼脸,“就不下来!你能拿我怎么样?!!有本事你……啊………”
陆绥脸色铁青,忍无可忍的把他从身上拽了下去,扔在地上。
贺霆可怜兮兮的蜷缩在地上,看向赵敏,“老婆他扔我……他不爱我了……”
赵敏蹲下去扶他,“好了,好了,快起来了,地上凉!”
“还是老婆好!老婆我爱你!好爱好爱你……”赵敏躁得慌,捂住了他的嘴,“我知道,别说了……”
陆绥,“……”
梁靖暄一脸的鄙夷,“老公,他是三岁小孩儿吗?”
陆绥不轻不重的点头,“他叫贺三岁……”
梁靖暄张了张嘴,“怎么会有人叫这么蠢的名字?”
陆绥,“……”
赵敏,“……”
贺霆破大防,指着他鼻子大骂,“哪里蠢了!明明很可爱好不好?这可是我们政委给我取的,银环蛇大队里,政委就只给我一个人取了名字!”
“好了,回家,回家……”赵敏半拖半扯的把他拖进了大门。陆绥背着于泽暎走在后面,梁靖暄抱着小兔子,亦步亦趋的跟着。
医生给于泽暎做了个大致的检查,面色沉重,“醒不来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自已不愿意醒来……”
陆绥面色沉郁的看着于泽暎,为什么不愿意醒来,是因为于家,还是因为木熙良,可他记忆里的阿暎,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谢谢医生……”
“不用谢,药物只能起到辅助作用,最主要的还是病人自已……”医生说着把一瓶药递给了他,“一天三次,一次两片。”贺霆抢走陆绥手上的药瓶,拧开盖子倒了两片,掰开于泽暎的嘴,塞了进去,又灌了一大杯温水。
陆绥心事重重的送走医生,抬头看着阴霾的天,他很想知道除夕那晚到发生了什么?
于泽暎为什么会给于耀东下毒……
为什么会自杀?
客厅里,梁靖暄在看故事书,赵敏坐在他旁边,帮他认一些他不认识的字,梁靖暄指着插画里的威风凛凛的狼说,“我老公是狼!”
赵敏嫣然一笑,温柔的问,“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梁靖暄歪着脑袋认真的想,想了很久,指着插画上的老虎,“老虎!”
赵敏很意外,以为他会指狐狸,“为什么会是老虎?”
梁靖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因为老虎是森林之王,你也是王!像老虎一样保护着很多人!”
赵敏愣住,她听过很多人对她的评价,有意淫的,有溜须拍马屁的,纯粹的不掺杂着任何瑕疵的还是头一次听到,更为准确的说是一种尊重。
嘴角噙着笑,“我喜欢老虎!”
梁靖暄软软糯糯的说,“我也很喜欢!”
陆绥回来,贺霆接到了一个电话,急匆匆的跑了出去,跑到一半大喊,“阿绥!木熙良有消息了!!!”陆绥快步跟上去,“他在哪?!!”
所有人都没注意到,沙发上昏迷的于泽暎眼皮滚动,呼吸粗重,“砰”的一声,梁靖暄猛的转过身去,于泽暎从沙发上摔了下来,“暎哥!”
陆绥贺霆听到声音,大步往客厅跑,于泽暎坐在地上,眼睛血红,脸色苍白,嘴唇干裂,“阿绥……阿熙在哪?!!”
陆绥各种情绪翻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