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第一次出任务的地方!澜沧江,强巴林寺!”贺霆激动的口水都飙了出来,
“对,就是强巴林寺,当时有两个劫匪把寺里的僧人都劫持了,他!是和一个奶奶一起的,你为了救他,肩膀上还受了伤!”
沉寂已久的回忆如同海浪般凶猛的拍打着陆绥,他僵硬的侧过身看着眼前小鹿眼湿漉漉的梁靖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
他记起来了!
八年前,澜沧江的强巴林寺,两个偷渡入境的劫匪抢了寺里的金佛,被发现后就劫持了僧人其中其中还有一个老奶奶和他的小外孙。
那时候他才二十一,贺霆二十,俩人是第一次出任务。十一岁的梁靖暄被劫匪用枪抵着脖子哭的很凶,小脸惨白,陆绥放下冲锋枪,跟劫匪谈判自已当人质,把梁靖暄换过来。
换的过程中,狡猾的劫匪反悔了,朝陆绥开枪,埋伏在暗处的贺霆找准漏洞,一枪打在劫匪的脑袋上,陆绥趁机把梁靖暄从劫匪手里抢过来,膝盖上中了一枪。
另一个劫匪拿着西瓜刀偷袭,他用手臂挡住,护住了怀里的梁靖暄。随着一声枪响,劫匪倒下了……
阳光透过阴霾洒在寺庙的金顶之上,宛如佛光普照。
“你还没想起来吗?他鼻子上那颗红痣!还有他眼睛就没怎么变过!还爱哭!当时抱着你就不撒手……”贺霆急得扶着腰站起来。
“还有他外婆,打扮很时髦的那个婆婆,问我们两个有没有女朋友,说要给我们介绍,他不同意了,还哭了,说他要给你做老婆!我们走的时候,他一直抱着你哭,不让你走!”
陆绥黑沉的眼睛像被泪水染湿了,望过去如同两片波澜的深潭,“我记起来了……”
当时他们要赶着回部队,梁靖暄哭着不让他走,连外婆也不要了,他没办法了,只能跟政委说明情况,政委给了他十五分钟的时间让他解决,他和贺霆又蹦又跳的把人哄睡着了才走。
那晚坐在回部队的车上他没怎么睡,在想梁靖暄醒了见不到他,会不会哭?
贺霆说小孩子忘性大,过两天就忘了……
可他说错了。
梁靖暄没有忘……
他忘了。
当时陆军说梁靖暄看到他高中的那张照片,就非要给他做老婆,其实是陆军指错了,应该是,高中照片旁边那张穿军装的!
一别八年,他们兜兜转转再次重逢,一语成谶,他真的成了他老婆……
贺霆扶着腰走到他们俩的椅子后面,“这么说来,我还是你们俩的媒人呢!”
陆绥想去抱梁靖暄,手背上青筋浮突,在做最后的忍耐,“你别又把腰闪了……”
贺霆用手勒他脖子,“你不会说话你就闭嘴!”
赵敏憋着笑,“好了,坐回来吧!”
“等会儿!”贺霆撑着椅子问嚼红烧肉的梁靖暄,“小哭包,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你不记得我了吗?还是说你不记得你老公了?那你还记得你和婆婆去那干嘛吗?”
梁靖暄嘴巴里全是红烧肉,他捂着嘴摇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贺霆拧紧眉头,“什么意思……你不记得了?”
梁靖暄重重的点头,嘴里的红烧肉咽下去,把空的碗推到陆绥面前,指着红烧肉。陆绥拿起筷子夹了两块,“要米饭吗?”
梁靖暄舔了舔嘴唇,点头。陆绥端起碗舀了两大勺米饭,又夹了两块红烧肉。
“不记得……怎么可能不记得?!就是你!”贺霆一激动又把腰闪了,“啊啊……”
赵敏扶着他坐回椅子上,“你安分点吧……”
“不是!他说他不记得了,怎么可能就是他……”贺霆颓废的靠着椅子,第一次对自已的记忆产生怀疑……
陆绥倒不是不信他的话,只是他现在满心满意都是梁靖暄,“要鱼吗?”
梁靖暄轻轻摇头,用筷子指了一下鱼,又指他,陆绥这次懂了,笑着说,“你是想让我吃鱼,对吗?”
梁靖暄点头,红润的唇瓣嗫嚅着,陆绥殷切的等着,可他最后什么都没说,陆绥并没有气馁,又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红烧肉,没关系的,他愿意等,慢慢来,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
“怎么可能不记得……怎么可能……”贺霆想不通,连胃口也没有。
赵敏放下碗筷细致的观察梁靖暄,从他一刀把赵崇明阉了就可以看出,他只是理解能力和反应能力比正常人迟钝,其他方面很聪明。
并不是什么都不懂,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有没有可能是你理解错了?”
贺霆“啊”了一声,“理解错了?”
赵敏夹了一块红烧肉给梁靖暄,指着贺霆,声音很温柔的问,“你是不是不记得他了?”
梁靖暄嚼着红烧肉点头,赵敏又指陆绥,“但你记得他,对吗?”
梁靖暄不嚼红烧肉了,看着陆绥,重重的点头,陆绥一双幽黑的眼睛在眉骨打下的阴影中静默的开始燃烧!
贺霆抱着手臂,气的不行,
“什么?! 我好歹也算是你半个救命恩人吧!你只记得你老公,不记我!不记得就不记得,谁稀罕?告诉你,我跟你老公睡了八年,他早就不干净了,气死你!”
陆绥,“……”
心虚的去看梁靖暄,“出任务没地方睡就倒在一起睡……但是什么都没!”
梁靖暄拿筷子戳着碗里的红烧肉,一下又一下……
赵敏压下上扬的嘴角,眼里蕴着一点无奈,“好了,好了……吃饭!”又撇过身子对贺霆说,“我老公最棒了!”
贺霆骄傲的仰起头,“那当然了,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公!”
陆绥,“……”
桌子底下梁靖暄牵住他的手,不轻不重的捏了三下,陆绥浑身绷紧,反握住他的手,他甚至能感觉到心脏在砰砰跳动,手指紧张将他牢牢攥住。
夜色浓稠,柔软的雪簌簌的下着,浴室里水雾弥漫,白蒙蒙一片,梁靖暄半阖着眼睛靠在陆绥胸膛上,眼尾挂着未干的水珠,白皮肤下透着诱人的薄粉。
陆绥下腹一紧,抓着他的手指亲了亲,又扣住他雪白的后颈,将他带进怀里,半强迫式地抱着交换了一个短暂却凶猛的吻。
“老婆……老婆……”
梁靖暄很困浑浑噩噩的,只想睡觉,囫囵亲吻着他的下巴,陆绥抵着他额头轻笑,“好,我们睡觉。”快速的把两人身上的水珠擦干,又拿了张干净的浴巾裹住梁靖暄,套上浴袍单手抱着他出去。
搁在枕头上的电话响了,是于泽暎,陆绥眸色暗了暗正准备接,声音戛然而止,再打过去,无人接听……
陆绥握紧电话,看着排在联系人第一的于泽暎,两道浓眉皱了皱,他不让他跟着来,是因为他自已也很难保证能活着回去。他从始至终就没怪过他,只不过当时情况紧急,他没时间说清楚……
梁靖暄一动不动,眼睛半阖,垂下长长的眼睫毛,遮掩住浓浓的困意,陆绥顾不上其他了,轻轻的把他放在床上,扯着柔软的被子盖好,侧过身正准备去关灯。
梁靖暄拽住他的浴袍,小鹿眼很朦胧,陆绥嘴角噙着笑把他的手又放在了被子里,“我不走,我去关灯!”
暗沉沉的卧室,梁靖暄趴在陆绥饱满富有弹性的麦色胸肌上,睡得很香,时不时的咂着小嘴,白软的手臂搂住陆绥的脖子,两条腿也把陆绥健硕的腰夹得紧紧的。
陆绥没睡,满眼柔情的看着梁靖暄,猛然觉得这个场景很熟悉,忽而勾起嘴角,他退伍回来的第一天,死活不上床睡,非要打地铺,梁靖暄委屈巴巴的想跟他睡,他不让。
到了半夜,梁靖暄趁着他睡着了,从床上偷偷摸摸下来跟他一起睡,等到他第二天睁开眼,梁靖暄也是像这样手脚缠的抱着他,掰都掰不开。
自嘲的笑了笑,那时候的他可真不知好歹……
好在,梁靖暄还愿意等他,要他……
两只手把他勒的很紧,像是要把他融入骨血里,又猛的松开,怕这样会勒疼的他,有一下没一下亲着他的眼尾,“对不起,对不起……”
声音很小,很轻……
长夜过去,没拉严的窗帘缝隙里透进一条淡白的天光,照亮了空气里漂浮着的细小尘埃。
梁靖暄坐在床边,软白的手指扣着毛衣上突兀的小兔子,针脚很乱,很粗糙,小兔子的耳朵一长一短,是陆绥半夜爬起来绣的。
“怎么了?嫌丑吗?”陆绥半蹲着给他穿袜子。
梁靖暄愣了愣,重重的点头。
陆绥气笑了,“就绣这么一个,我十个手指头都快扎破了!”
梁靖暄抓着他的手,掰开一根根的手指头,看到细细的血红色针眼,愧疚的吸了吸鼻子,抱住他脖子,一头埋在颈窝里不出来了。
陆绥顺势一把把他抱起来,走到楼下,贺霆围着围裙端着煎好的鸡蛋,从厨房里出来,“早上好,小哭包~”
梁靖暄撇过头不理他,紧紧的抱着陆绥的肩膀,陆绥巡视四周,“就你一个?”
“对!我老婆上班去了,她今天吃了我煎的鸡蛋吃了三个!”贺霆很骄傲的一手叉腰,一手竖起三个手指头。
陆绥,“……”
“贺三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