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晦暗的监狱里,木远民戴着手链,脚链艰难的在狭小的房间里走着。
眼角的褶皱堆积在一起,挤出一条条的沟壑,他五十岁不到,却老的像七十岁一样,沉重紧闭的铁门从外面推开,严肃的狱警走进来,“木远民,有人来探视你。”
木远民背对着狭小的窗口,隐匿的光线照不到另一半侧脸,一阵狂喜过后,更多的是复杂……他有悔但不多,有自责,也很少。走在潮湿的长廊上,他在猜是女儿还是女婿,把所有人都猜了一遍,唯独不敢猜他的小儿子。
推开门进去,狭窄的玻璃窗口外,正是他不敢猜的小儿子。
他心虚的回避木熙良刀子一样的眼神,“木木……”
木熙良狠掐着自已的假肢,屏息凝神,一双狐狸眼静得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平静的深色海面,木木,这么好听的名字偏偏是他取的……
“木木,你还好吗?你大姐,还有你姐夫怎么样了?”微弱的嗓音带着一丝哭腔。
木熙良冷冷的讪笑,凭什么他的下场是在牢里安度晚年,他就应该去死!
“你怎么还不死?”
木远民后颈起了一层薄汗,“木木,我知道错了,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大姐……”
“你最对不起的人是妈妈!”木熙良受够了他的虚伪,他凭什么还能活着?!“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
木远民张着嘴,他知道小儿子恨他,但没想到这么恨,“我……木木,我知道错了,你妈她,我知道的。”
木熙良自嘲一笑,他到底在期待什么?“所以你为什么还不去死?”
木远民不敢看他,低着头看脚踝上的铁链,“我,我现在在里面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木熙良眸色危险暗沉,“你知道我为什么拼命的练刀吗?”
木远民迟钝的抬起头,他不怎么多的记忆里,木熙良总是跟着他小舅子练刀,那刀还是他一个美国朋友送的,是一把削铁如泥的美式军刀。他试探性的开口,“你喜欢?”
木熙良冰冷的眼神像蛇一样,黏腻窒息,“对,我很喜欢,因为练好了,就能把你杀了!”
木远民四肢百骸生寒,“木木……你在说什么?”
“我说,从我拿到刀的那一天起,我就想杀了你!”
木熙良第一次有这种想法是在他十岁生日那天,他把女人带回家在沙发上乱搞,他站在楼梯口上,穿着大姐给他熨烫好的西装,头上戴着妈妈亲手做的水晶王冠,一分钟之前,他还在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
难以言喻的怒火如毒蛇那般流窜遍他的全身,他要杀了他!
遽然,眼前一片黑暗,妈妈捂住了他的眼睛,“宝宝,对不起……”
他扯下妈妈的手,满是杀气的狐狸眼死死的盯着沙发上恶心的两人,“妈妈,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你……”
刀很锋利,一不小心就会割伤手,他手上时常裹着纱布,那是一个暴雨天,妈妈和大姐不在家,木远民喝醉了,四仰八叉的倒在沙发上。
他拿着泛着寒光的刀,一步步的靠近,刚对准他脆弱的喉咙,舅舅回来了,把他抱走了。
没有凶他,也没有骂他,只他抱着他哭,再后来他就跟着舅舅生活,很少回那个恶臭的家。
“你……还在恨我,对吗?”木远民想逃离这,可怎么都站不起来。
木熙良含着泪的狐狸眼遮住了他更深一层的情绪,“大姐和姐夫现在在瑞士,舅舅舅妈明天去瑞士,我们都很好,而你,会老死在这里……就算出来了,我也一定会杀了你!”
木熙良是他的儿子,知道什么样的话能刺激到他,他在里面受牢狱之灾,而他们却在外面享乐。木远民猛的站起来,“木木,你想想办法,我是你爸!你不能不管我!!!”
木熙良一直积攒着怒火全部倾泻而出,“你还好意思说你是我爸,你知道我的生日是哪天吗?又或者你知道大姐的生日是哪天吗?你当爸也当不好,当市长,除了贪就是睡女人,还不如死了算了!”
木远民脸上发着烫,“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我穷怕了呀我,我小时候闹饥荒,又苦又涩的树皮我吃了两年!我再也不想过那种日子了……”
一朝得势,跻身高位,他像是一只会吸血的虱子,突然当上了国王,为了遮住丑陋的自已,裹上一层层镶着宝石的衣袍,戴上满是钻石的王冠,然后麻痹自已,他不再是一只虱子了。
用权力把以前没得到的东西拼命的补偿自已,可没过多久,他好像又变成了虱子,只不过这一次他不趴在一个人的身上吸血,而是趴在很多人的身上吸血……
木熙良眉目又多了几分寒,“为了我?”他站起来,面无表情的把裤腿拉高,指着假肢。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你刚被抓,于耀东就把我送给了赵崇明,我捅了一刀赵崇明逃走了,又被抓了回去,于耀东把我腿砍了……”
“别说了!木木……别说了!”木远民泪眼模糊的看着冰冷的假肢,惨白的嘴唇止不住的颤抖,“ 木木,你最怕疼了,你那时候疼不疼?”
木熙良放下裤腿,“疼不疼也跟你没关系了!你就在里面自生自灭吧,如果死了更好!”
木熙良挑起狐狸眼,冷冷的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走了,木远民抓着玻璃窗口,“木木!木木!对不起,木木……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说,你最喜欢爸爸的……”
他想要挣脱铁链,可怎么都挣脱不了……
木熙良脚步踌躇,握紧拳头,没有转身,拉开沉重的铁门,僵硬的走了出去。
“木木!木木!对不起……对不起!”
木远民的嘶吼声越来越微弱,木熙良很不适应监狱里的阴冷,想要快点走出去,可腿好疼,钻心蚀骨的疼,他扶着墙,一瘸一拐的走着,长廊的尽头,于泽暎正焦躁不安的等着他。
看到他木熙良眉眼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傻狗!”
“阿熙!”于泽暎挣脱开桎梏,狂奔到他面前,“阿熙……”
木熙良双眼微肿,眼尾红了一片,于泽暎心疼地搂住他瘦弱的肩膀,在他的眉心额角印下柔软的吻,再吻去他眼尾的泪痕,“是不是腿又疼了?”
“你能不能……回车上再亲!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木熙良咬牙切齿,细腰被他的手臂禁锢得死死的,于泽暎肤色较深,一身古铜色的肌肉,蕴满了爆发性的力量,不哭的时候是个硬汉,哭了是个……
“我不管!我就要亲……”
木熙良有些难耐地蹙着眉,左手揪住于泽暎的背心领口,“你亲就亲,你哭什么?去车上,去车上再亲!”
“那我抱你……”木熙良殷红的狐狸眼狠狠的瞪着他,“你想丢人现眼,我可不想……”
“那我……”于泽暎绕到另一边,手臂勾着他的腰,再把他的手搭在自已的肩膀上,重心往他身上倾,“这样行吗?”
木熙良一抬头,猝不及防的撞进那双氤氲着水汽的凤眸里,“你能不能别哭?好丢人……”
于泽暎紧抿着嘴唇,“我忍不住……我好怕……”
他就算不说木熙良也知道他在怕什么,如玉的手指轻轻携掉他眼尾的泪水,“有什么好哭的?他都那样了,能把我怎么样……我跟他除了有血缘关系,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想杀他了,我嫌他脏了我的手……我们回家。”
于泽暎抓着他的手指,重重的亲了一口,“回家!”
木熙良很嫌弃,“傻狗……”
艳阳高照,陆绥从砖厂回来,隔老远就看到梁靖暄撅着嘴坐在秋千上,看到他,也不像以前那样喊着要亲,要抱,萎靡不振抓着秋千绳子,“老公……”
“怎么不进屋,这么大的太阳。”桂树的叶子层层交叠,炙热的光照出梁靖暄脸上细小的绒毛,额头浮着浅浅的粉,很像张婶家熟透的桃子,陆绥看得喉口干燥,理智被蛮力拉扯。
梁靖暄小鹿眼湿漉漉的,“兔兔肚子变大了,有宝宝了,二叔说我不能再抱兔兔了……会伤着兔兔宝宝,兔兔也不能跟我们睡觉了……”
陆绥蹲下去,捏了捏他的脸,“又不是只有一只兔兔,不是还有另外两只吗?”
梁靖暄扑进他怀里,抵着他颈窝哭,“都有了,都有宝宝了……是暎哥,他把木木的兔兔抱过来,兔兔们都有宝宝了,二叔说木木的兔兔是公的,我们的兔兔是母的……坏死了!暎哥坏死了!”
陆绥掐着他有赘肉的腰,一把抱起,“好了,不哭了,等他回来了我帮你打他!”
梁靖暄撇了撇嘴,“你每次都说打,可你每次都不打……”说罢觉得不解气,撕开陆绥衣领,咬了一口锁骨,牙印很浅,只留一道湿痕。
陆绥危险的眯了眯眼,血液里有一股浓烈的欲望慢慢燃起,“二叔,二婶在家吗?”
梁靖暄小鹿眼蒙着一层雾,幽怨的看着他,“在猪圈看花花,花花也有宝宝了……”
陆绥凛着双眸,“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都怪你不给我宝宝!你要是给了我,我肯定也有宝宝了……”陆绥恶狠狠地吻上去,梁靖暄身子往后倾,陆绥勒住他的腰又把他拽了回来,梁靖暄锤打着他的肩膀,但也只是徒劳,绵软的反抗和微弱的嘤咛刺激得男人发了疯……
陆军从猪圈回来,梁靖暄裹着小兔子的毯子坐在沙发上,双眼呆呆地看着电视,面上浮着两团深粉,睫毛上挂着残破的泪珠,一绺一绺的耷拉着。
还以为他是因为不让他抱小兔子哭,拉开电视机下面的抽屉,偷偷的拿了一颗大白兔奶糖,剥开糖纸,塞进他嘴里,“快点吃!”
梁靖暄嚼着大白兔奶糖,还是很委屈,陆绥不给他宝宝还骂他是王八蛋……
陆军心疼的给他擦眼泪,“怎么又哭上了?不是不让你抱,是兔兔现在有宝宝了,情绪不太稳定,咬着你怎么办?”
梁靖暄“啊”了一声,“我不是想兔兔的宝宝,我是想要……”
话还没说完,一阵急促的警笛声响起。陆军一下子蹿出去,四五辆警车,呼啸而过。
陆军看着方向,面上带着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还有点诡异。“是出什么事儿了吗?”宋惠子听到声音问。
陆军装傻,“不知道……”
瞥了一眼小院里停着的面包车,“暄宝,你老公回来了吗?”
梁靖暄重重的点头,“回来了!在洗澡,他刚才凶我!”
“什么?!这个砍脑壳的……”陆军气势汹汹的进屋,直奔浴室,“陆绥,你为什么要凶暄宝!”
一脚踹开浴室门,薄雾中尽见一身的矫健肌肉,粗壮紧绷的大腿,陆绥尴尬的把手……“能不能先出去?”嗓音哑的不行。
“青天白日!你说你干这种事!”陆军猛地把门拉关上,叉着腰,“你为什么要凶暄宝!”
陆绥双目猩红,眉头锁得死紧,脸色极差,“你下次能不能先问问他,我为什么凶他你再来找我行不行?还有,能不能别现在……”
陆军火冒三丈,“你什么意思?!暄宝……”
宋惠子出声打断,“陆军!你差不多行了,过来!”
陆军嚣张的气焰,瞬间熄灭,
小声的说,“你给我等着!”
到客厅,刚拿起遥控器,张婶火急火燎的推门进来,“惠子,刘家出事儿了!金九要跟刘丽离婚!刘丽不愿意离报了警,来了好多警察……”
陆军面无表情的听着,手里的遥控器,攥得死死的。
宋惠子正给梁靖暄的新袜子绣小兔子,用针挠了挠头发,“他俩好好的,怎么突然要离婚?”
张婶冷笑着,“好个鬼!以前刘家得势的时候,刘丽天天骂金九没出息,现在反过来了……听说,是刘丽在外面找了野男人,被金九抓到了!”
梁靖暄一脸懵懂,“野男人?”
张婶捂住他的耳朵,“小孩子家别听!”
“惠子,你要不要去看看?好多人都去了!”
宋惠子笑着摇头,“不去了,你去吧!”
“我要去!”梁靖暄掀开小兔子的毯子,两条雪白的大腿上全是交错的掐痕,惊呼一声,“完了!”又猛的盖上,宋惠子和张婶没忍住的大笑,“怎么不穿裤子?”
“是打算光着屁股去吗?”
梁靖暄一脸羞涩,“不是的,我穿的……”
“那怎么脱了?”宋惠子起身去给他找裤子。
陆绥刚好洗完澡出来,梁靖暄气急败坏的指着他,“是老公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