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的时候,屏香来告诉柳若嫄,敏王派人来传话,中午约在水榭茶楼,有要事相商。
柳若嫄这才想起来,她答应要跟云司业谈安贵妃的事。
看吧,都被练功给闹的,差一点忘记这茬事了。
她换了一套衣裳,先去初衣房里探望一下她的伤势,安慰了几句,然后让屏香留下来守着,这才带着彩宁,乘马车匆匆出门。
一路上经过繁华闹市,异常热闹。
路人看见柳府马车的标志,在旁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柳府出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啊……”
“礼部尚书府啊,哪有一点老幼尊卑的礼节?那个柳大小姐,嫁了人还住娘家,用静王妃的名号压人一头,嚣张跋扈。”
“她当了王妃,还是个蠢货,净给娘家和夫家找麻烦,静王还不快点休了她,真留着过年吗?”
“在娘家也不守妇道,整天勾三搭四的女人,柳府的名声都被她搞臭了,唉,家门不幸啊。”
马车内,彩宁忿忿不平,瞪着一双眼睛,气鼓鼓说道:“这些人乱嚼舌头,说的什么混话,真气死人!”
柳若嫄打了一个哈欠,慵懒地倚靠在车窗边,脸上毫无愠怒的情绪,无所谓道:“嘴长在人家脸上,他们爱说啥就说啥,你生什么气?”
“大小姐,他们都指鼻子骂人了,你还不在乎吗?”
“他们谁啊,多大脸啊,本小姐为什么要在乎?他们说他们的,我身上又没少块肉,就算少块肉,也当做减肥了,还省得担心吃太多长胖。”
彩宁:“……”
这心得多大啊,别人说难听闲话,竟然一点不介意?
柳若嫄小巧的下巴微扬着,漂亮的眸子里闪着晶莹的亮光,语重心长劝她,“你小小年纪,别整天唉声叹气,容易变老。跟生死相比,说闲话嚼舌头,能算多大点事?”
她已经死过一回,看破尘世间一切爱恨恩怨的人,还会在乎这个?
彩宁扁一扁嘴,皱眉说道:“那也不能任由他们乱说话,平白无故毁大小姐清誉啊。”
柳若嫄唇角笑意深了几分,看着彩宁绷紧郁闷的小脸,笑道:“你如果生气跳脚,他们就得逞了,那些人说闲话的目的,就想让你生气,看着你生气,他们就开心得不行。”
彩宁:“……”
那些人这么过分,她确实好气啊。
柳若嫄笑一笑,漂亮的杏眸里蹿着两簇敏感的火光。
“我坐在马车里,舒舒服服的,他们站在车外头,风吹日晒的,难免心里不平衡,让他们发泄发泄,就当本小姐与民同乐了。
再说了,他们枉费口舌不过是浪费唾沫,根本伤不到我。他们或许有本事来打我,但本小姐刚练了内功,他们打不过我吧。
万一真把我打伤了,告他们袭击王妃,就得抄家灭族,有人想这么做的话,我也不拦着。他们想蹲大牢,那我就顺应民意,让他们求锤得锤。”
她轻描淡写地说着,突然车窗外有人笑道:“若嫄这般想法当真新奇,倒令人茅塞顿开。”
听见声音,柳若嫄眼睛一亮,抬手撩起帘子,看见云司业骑着一匹白马,正对她侧目而笑。
此时他一身白色绣纹锦袍,清幽雅致,君子如玉,浑身潇朗轩昂的气度。
一双凤眼微眯看着柳若嫄,他脸上笑容灿烂,犹如绽放之花,熠光耀眼,顷刻间将周边一切繁华都遮盖下去。
柳若嫄不禁暗赞,不愧是定云国第一皇子。
云司业这般容貌气质,着实令人赏心悦目,多看一眼便觉心旷神怡。
她抿嘴而笑,对马车外的男人说道:“我刚出府门,就碰到敏王爷,应该不是巧遇吧。”
云司业微笑回道:“我担心静王妃,亲自在旁护送,才能放心。”
街边众人一见敏王现身,带了一群侍卫跟在柳若嫄的马车旁,顿时又是一片哗然。
“这静王妃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让敏王亲自出头护她?”
“有传言说静王妃勾引敏王,我原先还不信呢,这回看看,八成真有那么回事。”
“静王妃虽愚笨,但确实貌美非凡,敏王这般淡泊君子,也难免受她美色蛊惑。”
马车缓缓向前行,街边议论不绝。
柳若嫄将车帘卷起来,向窗外幽声叹道:“我身边谣言四起,连累了王爷的名声,抱歉抱歉。”
她自己倒没什么,但让敏王清誉受损,确实有些不妥。
云司业摇头道:“若嫄不必说这些见外话,你我本为契交,理应共担荣辱。”
他转眸瞥向坐在马车中的小女人,一身淡淡的水红色纱衣,让人觉得又纯净又飘逸,巴掌大的小脸白皙清透,明艳逼人,慵懒自得的模样,别有一番悠闲惬意的美态。
这样的灵秀美人,让人不由自主想要呵护她。
云司业默默收回眸光,命人停下马车。
他一身白衣飘飘,在马背上稳稳坐着,朗声说道:“定云国有王法律例,毁谤诬蔑、造谣生事者,一律抄没家产,流放边关,家中女眷发卖青楼楚馆。本王今日当街向诸位宣布,若再有人散播不实谣言,毁谤静王妃,本王定将执行国法刑律,严惩不贷!”
话音一落,街边众人都是一惊,赶紧缩起脖子,不敢再八卦生事。
敏王素来低调,人品口碑极好,今日却在大街上公然维护柳若嫄,这不禁让人浮想联翩。
凡是长脑子的人都在怀疑,这两人之间肯定有点什么,否则敏王也不会这般着急护短。
静王没出面护妻,敏王却跳出来保护弟媳。
这事吧,还真不好说……
但大家也不敢胡乱开口,毕竟别人的绯闻闲事跟自己无关,无聊吃个瓜,把自己搭进去,代价有点大,不值当的。
人群兴趣索然,渐渐散去,各忙各事。
这时人群中突然窜出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大声叫嚣:“静王妃狠毒放荡,跟太子和敏王都有染,是我亲眼所见。哼,这等不守妇道的女人,就活该浸猪笼!”
那男人在街上大声叫嚣,刚才要走的群众又转回身来,兴致勃勃吃瓜。
生活无聊真操蛋,有热闹怎能不看?
有人认出这尖嘴猴腮的男人,竟是崔府的家丁,名叫马二,顿时都兴奋起来。
崔府大小姐跟柳若嫄一向关系好,崔府家丁当街叫骂,揭露柳大小姐,这得多大仇多大恨啊。
看来柳大小姐没少得罪人。
马二在路旁叫骂,态度十分嚣张。
他虽然是崔府家丁,但其实是战楚尘带到崔家的下人。
战楚尘因为雷鸢鸢的事被崔大人责骂,又被禁足,在崔府过得很不如意。
马二替自家大公子鸣不平,对崔家很是不满。
于是上街散布谣言,诋毁崔翩然是恶毒妒妇。
正巧又碰到柳若嫄出门,顺便拉踩一下静王妃。
在马二看来,没有静王妃插脚使绊子,崔翩然根本不会对战楚尘使强硬手段。
男人寻花问柳有什么错?
静王妃自己勾三搭四,还不让男人纳妾。
哪有这样的道理。
马二越想越气,于是在大街上高声辱骂,想让柳若嫄身败名裂。
云司业拉住马缰绳,深沉的眸光看向马二:“当众造谣生事,你不怕王法?”
马二脖子一扬,理直气壮:“我说的都是大实话,公道自在人心,我怕什么?”
他自诩是从丞相府出来的,又是战大公子的属下,不惧敏王的威势。
马车内,彩宁在柳若嫄耳边悄声说:“这马二受战楚尘的指使,在外面没少造谣,说崔大小姐的坏话,上次剥脸皮那件事,就是他诋毁崔翩然杀人。”
柳若嫄想起战楚尘身边经常跟着一个下人,鄙视道:“怪不得看着眼熟,原来是这货。”
战楚尘自己是贱男,既没本事,又渣出天际,还要往崔翩然身上泼污水。
她跟崔翩然统一立场,要惩治渣男,战楚尘肯定对她怀恨在心。
马二当他的走狗,也只会跟着他主子胡乱咬人。
他以为在街上骂几句痛快的,就能发泄报复了。
呵呵,真会做春秋大梦!
这样的低贱之人,柳若嫄根本懒得理睬。
只听车外云司业冷声说道:“当众诋毁皇亲国戚,理应重罚,来人,将他押回敏王府,关入大牢。”
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押住马二。
围观众人都是一惊。
这马二不知天高地厚,当众撂静王妃和敏王的面子,看来逃不过吃牢饭。
不料马二纹丝不动,仰着脖子哈哈大笑,一副毫不畏惧的模样。
他面不改色,甚至有些得意:“我没家没业的,关进大牢还管一天三顿饭,省心了,值了!”
关进大牢有什么关系?
过两天战丞相府就会跟云司业要人,敏王还不是得放了他?
有战大公子出面护他,敏王也拿他没办法。
“押走!”云司业冷声说道,一贯平淡如水的脸上露出怒意。
侍卫正要将马二押走,马车里传来一道声音,“慢着——”
车帘卷起,车窗处出现一道红衣身影,柳若嫄精致俏丽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淡如静花的浅笑。
街边的围观众人惊吁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她脸上,顿时有种被澄澈清泉洗过的纯净之感。
清冷,惊艳,高不可攀。
街上一片肃静。
柳若嫄淡淡开口道:“我听说皇族有一座采石矿,专收服刑之人做苦工,最长刑期八十年。敏王帮我一个忙,既然这个人闲得慌,就把他送去采石矿,不干活不给饭吃,他就老实了。”
她原本不屑于跟一个低等小人较劲。
但马二一副有恃无恐、得意洋洋的模样,实在恶心到她了。
不出面反击的话,好像她一个堂堂大小姐惧怕贱男人的走狗似的。
“哼,采石矿有什么可怕的,老子不在乎。”马二仍旧一脸傲慢表情。
不管进大牢还是采石矿,他丝毫不当做一回事。
柳若嫄一双眸子透出清冷的光芒,扫视在马二脸上,“我可以告诉你,到采石矿你这辈子别想离开,活着干活干到死,死了扔进矿坑,没人替你收尸。”
马二十分不屑,撇嘴冷哼,“过两天我家大公子会亲自救我。”
战楚尘身边没有倚赖的人,他是唯一的亲信。
这也正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
“如果战楚尘知道你跟莺莺私通,瞒着他偷藏一千两银子,他还会不会救你?”柳若嫄冷笑道。
静王府的暗卫抓到战楚尘和雷鸢鸢时,已经把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战楚尘花五千两赎出莺莺,却不知道莺莺早就跟马二有染。
若不是马二吹耳边风,战楚尘赎人也不会那么坚决。
莺莺和马二合伙坑骗战楚尘,这些证据都在柳若嫄手上。
她话音一落,周围众人一片哗然,马二也变了脸色。
“你们主仆情深,说不定战楚尘不在乎戴绿帽,我派人去问问他,到底介不介意?”女人抿嘴冷笑,眼眸中透出一抹嘲弄。
这一场骗局里,战楚尘、莺莺、马二、雷鸢鸢都不是好东西,但数雷鸢鸢最愚蠢。
别人是贪财好色,她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
最后人财两空,把自己坑进了玉满楼。
马二听了这些,登时脸色土灰,汗如雨下。
他跟莺莺是老相好,找战楚尘当冤大头为她赎身,然后借着买东西的机会,私扣下一千多两银子。
这些事原以为瞒得死死的,不会有人知道。
没想到柳若嫄当众揭开,他没有心理准备,一下子慌了手脚。
“你这个恶毒放荡的女人,满嘴胡言,挑拨离间,我家大公子不会相信你!”
马二凶相毕露,想扑到马车跟前,却被侍卫们狠狠按住。
马车里的柳若嫄轻蔑一瞥,“我手上有证据,这就派人去崔府,送给战楚尘。我倒想看看,战楚尘会不会顾及你们的主仆情分,放你一马。”
马二搞了战楚尘的女人,还给他设圈套。
战楚尘不亲自剁了他,已经是莫大的宽容。
至于那个从玉满楼赎身出来的莺莺,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货色。
战楚尘知道她的真面目,一定会厌弃她。
柳若嫄一石二鸟,为自己铲除小人,也算替崔翩然出了一口恶气。
马二顿时蔫了,身上忍不住发抖。
侍卫们二话不说,直接将他拖走。
马二登时激动起来,扯着喉咙大声嚎叫,“小人嘴贱,满口喷粪,求静王妃放过小人,从此做牛做马,报答静王妃……”
围观看热闹的众人纷纷摇头,十分鄙夷。
以为马二是什么硬汉,敢当众硬刚静王妃和敏王,原来也是个怕死的怂包。
自己偷主子的女人,肮脏龌龊,是个奸邪之徒,反倒诬蔑静王妃不守妇道。
众人眼睛并不瞎。
一个是静王妃那样天仙般的尊贵美人,一个是猥琐癞皮狗似的惫懒痞子。
到底该信谁的话,一对比便知道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