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尘偏头看向他们：“不知诸位可否给我和我的小徒弟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
萧若风和雷梦杀对古尘作揖，转身离开。
温壶酒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小百里，来年春日我再找你饮酒，替我向你娘道别。”
百里东君点点头。
桃林中，所有的树都干枯了，古尘的头发也重新变成了白色，百里东君目带担忧，微微蹙眉看着古尘。
白琉璃站了起来，看向这满园的枯树。
桃花落，仙人陨。
他的心微微有些疼。
指尖一阵暖流划过，白琉璃因为弹琴受伤的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看着古尘，张了张嘴：“师父。”
他知道，百里东君也知道，师父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他用最后的力气赢得了最后一战，保护了他们最后一次。
只是他们都不愿意去接受。
三人坐在一起，古尘为他们二人斟酒。
三人碰杯，白琉璃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许多年后再次回忆，原来今日的桃花酿是苦的，涩的。
古尘挥手，那把伏羲琴再次出现在桌上，他看向白琉璃，眸色温柔：“小白，为师将这把琴赠与你。”
白琉璃的指尖微微蜷缩，心尖发麻。
“师父，不肯再教我弹琴了吗？”
古尘看着他：“许多年后，你会胜过为师。”
白琉璃垂眸：“我是不是再也听不到师父的琴音了。”
百里东君看向古尘，同样悲痛。
古尘看着他们：“替师父去一趟天启吧，酿一壶桃花月落，挂在天启城最高的地方。”
百里东君抓住古尘的手，声音艰涩，眼眶含泪：“不，师父，我带你去，我们一起去，您亲自，您亲自挂上去好不好？”
古尘拍了拍他的手：“哭什么？师父早就是应该死的人了，当年师兄用自已的命换了我的命，可即便如此我也只是强弩之末，全靠一杯药酒续命罢了。”
“人呐，只要背负的太多，就不那么自由了。”
“说来也是矛盾，我既希望你们可以自由自在，逍遥不羁，又希望你们可以名扬天下，成为真正的英雄。”
百里东君轻啜出声。
古尘摸了摸他的脑袋，满脸不舍。
白琉璃似有不忍，偏过头去不肯再看。
古尘将百里东君送到一边，看着他。
“东君，人生注定会充满离别，你这一生还会经历许多这样的离别。”
百里东君望着面前脸色苍白的师父，直直的跪了下去。
这一跪，恰与当年他拜师儒仙时一模一样。
“再见了，我的徒儿。”
百里东君早就泣不成声。
白琉璃望着古尘，亲眼看着他渐渐消散，他的身体慢慢化作花瓣，为他们下了最后一场桃花雨。
白琉璃伸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
等他察觉过来，发现自已早已流下眼泪。
他撩起袍子跪在伏羲琴前，闭上眼睛作揖叩首：“恭送西楚儒仙。”
“师父，师父，师父……”
百里东君望着面前的一切，泣不成声，他跪着爬到桌边，却什么都挽留不下。
百里东君绝望的闭上眼睛。
“师父！”
他哭的撕心裂肺，白琉璃深深看着他，伸出手来将他抱进怀中。
百里东君的下巴抵在白琉璃的肩上，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泪从眼眶涌出，终于再也忍不住。
“琉璃……”
“我再也见不到师父了……”
白琉璃抚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抚他。
他的心也在痛，他看着自已的指腹，现在好像还能感受到师父留在他指上的温柔，这么想着，他的心就好痛。
百里东君在他的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七日后。
侯府正殿内，萧若风和雷梦杀坐在百里成风的对面，正费尽口舌劝侯爷答应他们让百里东君去学堂这件事。
萧若风：“侯爷，我不仅想要百里东君，我还想要白琉璃，让他和百里东君一起入天启，进学堂。”
百里洛陈的脸色变了变：“为什么？”
萧若风搓了搓自已的指尖：“因为那日，我亲眼看见了他承袭儒仙前辈的琴术，我想像他这样天赋异禀的人，除了儒仙可以当他的师父，也就只有学堂李先生才有资格真正的教他些什么。”
萧若风：“西楚剑歌，有剑，有歌，才算完整。”
百里洛陈一时间没有说话。
就在此时，有人过来禀告镇西侯说百里东君和白琉璃一起骑着马跑出侯府了。
“小公子说，要和琉璃公子一起踏遍整个乾东城。”
百里洛陈眸色微暗。
萧若风看向他：“侯爷，我想百里东君自已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百里洛陈：“我要你承诺我，东君此去天启，只为学堂，不可与朝廷有半分牵扯。”
萧若风看着百里洛陈，双眸坚定：“若风愿用性命担保。”
百里成风还想要说什么，被百里洛陈一个手势制止了。
乾东城内，两匹烈风神驹飞奔疾驰。
“小公子，刚出炉的枣泥糕，给你尝尝！”
百里东君笑着接过。
“好俊俏的公子，是小公子的朋友吗？”
白琉璃拉紧缰绳，笑了笑没说话。
百里东君：“是很重要的人，琉璃，我们走。”
白琉璃夹紧马腹，与百里东君一起奔驰在街道上。
他们走过了乾东城的每一块儿地方，看遍了乾东城的烟火气，直到落日黄昏，他们来到城门前，回首望乾东城那巍峨的牌匾。
百里东君扬起手中的不染尘，喊：“天启，我来了！”
白琉璃看向恣意飞扬的百里东君，不自觉的弯了弯唇。
破风军跟在两人身后，举枪为百里东君呐喊。
三日后。
马车内，雷梦杀掀起帘子，看了眼并肩而行的两人，而后放下帘子来叹了口气。
他看向对面闭目养神的萧若风，拍了拍他的膝盖。
雷梦杀：“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肯来马车里坐吗？”
萧若风微微蹙眉，一时间没有说话。
他的心绪从来没那么烦乱过。
其实，他这几日的心绪一直很乱。
每次看到白琉璃和百里东君那些旁若无人的亲昵举动，萧若风都会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到现在也很难相信，只因为桃林弹琴那一个画面，他就被牵引出那么多不合常理的情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