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唳……”
北俱芦,雨山。
就在羬羊大王一行犹如苍鹰扑兔般越过警界线,悍然向道场扑杀过去时,一声清越嘹亮的凤鸣蓦然响起,声振林木、响遏行云,半空中冉冉展开、似缓实疾化出一只通体浴火的巨大凤凰法相。
一个身影随法相升上天空,一手反握住背上【桑钩剑】的剑柄,淡淡道:
“师弟信至无盐,一定要我过来帮他坐镇一阵子,说是以防万一,我尚觉得他过于小心,不想竟果真有人来……”
“钟离春…”
羬羊大王心头大恨!
……
……
另一边。
翠云山上,牛魔王面色一变,瞬间撞破殿墙直往声源之地而去。
焦平想起一事,也是面色一变,猛然站起一把抓住许飞琼,同样撞开殿墙追去,身后则是一众反应过来的仙家。
众人几乎前后脚到达“金灵殿”一处侧殿殿外,接着两声惊叫同时响起:
“四妹…”
“清风…”
此时这处侧殿的屋顶已经没有了,殿门只剩左边一半还歪歪斜斜半挂在门框上,剩下的半爿连同在大半的窗户都被掀飞,殿内景象亦一目了然——
床榻旁边,一个衣裳不整的身影蹲坐在地,抱着头不断颤抖,对众人的到来毫无反映;另一人身上仅着月白中衣,倚靠在墙壁上,胸口似遭受巨大外力打击,半个凹了进去,他口中呕血,眼神茫然。
同时发出惊叫的正是许飞琼与从另一个方向赶到的明月,许飞琼扑到四公主身边抱住她,同时施法检查她的身体。
明月本来正在寻找清风,他俩既然打定主意不去掺合他事,因此自然准备稍迟一些才去恭贺,好避开人事因果。
不料到了出发时间,“菡芝殿”内却遍寻不到清风,正担心是不是出事了,听到爆响锐鸣后赶来,果然见清风出事了。
她快速来到清风身边,作势伸手想要扶他,但又怕贸然碰触会加重伤势,眼角急得差点掉泪,忽想起一事,连忙手上掐诀施法往天上放出一个法力印记。
这……
众仙家面面相觑,现场这个样子,发生过什么,似是一目了然?!
第一个赶到现场的牛魔王面沉如水,焦平则霍然转身,四只蓝瞳运足目力扫看向身后一众神色各异的仙家。
这是谁家手笔??
……
“唉……”
一声悠悠的叹息响起,明月身旁的虚空中一缕缕青气冒出,汇聚成云,接着云中转出一个身着青袍的青年道士。
明月正待上前迎迓,这道人走到清风面前,伸出手轻轻抚上清风的头顶,目光有些复杂,接着掌心中青气一吐。
至柔至绵的青云真炁冲刷而下,清风整个人一震,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望向道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整个人就仿佛被凭空擦拭而去一般,顷刻间魂销魄散、化为乌有。
明月如遭雷亟!
道人却看也不看她,他将指尖上一点自清风三魂六魄中淬炼出来的本性真灵收拢到袖中,右手拂尘一摆挂在左臂上,面朝一侧控背躬身,打个稽首,道:
“此事,鄙观观主,自会亲上大罗天金阙云宫,向大天尊做一个交代。”
在他稽首拜下的方向,一个高挑的身影脸色铁青,正是不知何时到来的三公主,她目光死死盯着道人,道:
“最好如此!”
道人再一稽首,接着袖袍一摆卷起失魂落魄的明月,便自走了。
焦平目光微微一眯。
五庄观摆明不想沾是非,却还是有人出手硬将其扯了进来,不让置身事外,精彩!真是精彩!
这真是好胆!也是好手段!!
众目睽睽之下,不管实际上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四公主的名节都已经毁了,沦为三界笑柄已是定局。
青云子问都不问,第一时间戕了师弟一命谢罪,也是好决断、够狠辣!虽说留了一点真灵,但这一世的修行也完了。
这才不过正式峰会的第一日,就这么暗流涌动,连玉帝女儿的名节都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牺牲品,可见这水面底下的角力是何等之凶猛!此事一出,只怕整个三界的人心都得晃上一晃。
青云子最后那句话同样令人吃惊,这青云子,竟能代五庄观观主做主!
……
敏公主今日依然是一副束髻戴冠、手执折扇的贵公子装束,只是颜色从白色换成了宝蓝色,她打发了青云子后,转过头来看向牛魔王,冷冷开口道:“牛山主不是要为儿子做洗三吗?怎么还站在这?”
众仙闻言,知道她这是要清场了,但这时也不愿公然触她的霉头,因此不用主人家说,便纷纷转身离去。
三公主见状,方往里走去,在经过焦平时不知为何突兀脱口而出,冷冷道:
“真君今日,好得意否?”
焦平一怔,旋即面色转冷。
三公主也是一怔,旋即反应过来,微微低头,执扇抱拳道:
“是吾失言,真君莫怪。”
焦平面色一沉,知道自己这已是被迁怒上了,她现在道歉了,但天家出身的人,骨子里天生都是视万物为刍狗、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根本上不容违逆半点的霸道性子,怎会觉得自己错了呢?
以后等她权势盛了,不定什么时候想起这根刺,就要拿出来计较报复,直至心中福威自用的权欲感到满足为止。
想到此处,焦平面色艴然不悦,当场重重冷哼一声,转身拂袖而去。
三公主无暇顾及焦平的态度,她急步匆匆走到四公主旁边,双手拳头握紧了几次又松开,唤一声:“阿姊?”
许飞琼知道她问什么,摇了摇头,三公主紧绷着的神色,终于松了一口气。
……
……
另一边。
西海,龙宫。
就在三界的目光,几乎都被翠云山所吸引过去时,西牛贺洲边缘、西海深处的龙宫之中,一处凉亭之内,神色消沉枯槁的摩昂太子,正举起酒缸大口饮酒。
他似喝得有些多了,手都对不准,酒水从口中洒落下来,尽数浇到下巴和身上,浇得自己一身酒气,也是不理。
他只着着中衣见客,整个人的气质十分颓丧,头发散落着发髻不整,看去似长期无人打理,身材消瘦两颊陷落,以至于下巴非常突出,巴上一圈青色的胡茬。
一旁坐在陪客位置上的,是一头肉色通红的鼋龙,这鼋龙身披铁甲,貌似雷公,长得方面圜睛、卷唇血口、朱蓬稀髯,他见火候差不多了,微微一笑,道:
“表兄何须烦恼?”
言罢,自袖中示出一物,乃是一面类铁质的黑色令牌,此牌非金非玉,其中一面上刻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猛兽,其形似彪猫,好坐,乐静,喜烟火。
——正是“狻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