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真的是自己魔怔了……
“微臣告辞。”徐子智恭手。
端木徳淑淡淡的:“嗯。”了一声。
徐子智的目光从她手臂上略过,转身,决然向前。
端木徳淑恍然!看吧!他就是这样,从来不屑于看任何无关紧要的人一眼!雷冥九绝对疯魔了!端木徳淑脑海里这样想着,目光却异常宁静,甚至冷漠,她的左脚挪开一步,脚踝歪下,突然:“啊——”快速轻缓的一声,身体直接向左侧倒去!余光处紧紧盯着徐子智!
徐子智在她发出第一个音节时慌然转身,不假思索的快速向前,捞人已经够不到,快速抓住她的手臂往身边带!脸上满是紧张!
端木徳淑瞬间撞进他怀里,来不及细想他刚才陡然紧张神色下的深意,人已经被快速推开。
徐子智后退一步,恭手:“皇后娘娘,恕微臣逾越,娘娘没事吧?”
端木徳淑虚抬着脚,压住心中震惊的不可思议,面上依旧和风细雨:“哪里,多谢丞相搭手,应该没有大碍。”
“那便好。”
端木徳淑笑笑,笑容端庄没有一丝缝隙,不敢再轻易做任何尝试。
徐子智亦早已立即冷下来,见她打量着自己的脚没有注意其他,稍稍站正了身形,检查一遍刚才自己的行为,觉得亦没有任何失礼之处,便神色自然的道;“皇后娘娘,可需微臣叫戏珠过来?”
端木徳淑向后看一眼,见戏珠、品易正向这边赶来:“想来刚才狼狈的样子被她们看到了,就不劳烦相爷了。”
徐知乎点点头:“微臣便不打扰娘娘了,微臣告辞。”
端木徳淑看着自己的脚,没敢再出任何招式。
徐知乎看她脚踝一眼,转身离开。
戏珠扶住娘娘,担忧不已:“娘娘没事吧。”刚才吓死她了,万一娘娘摔着了怎么办。
品易蹲下身,手掌握住娘娘包裹着里衣的脚踝:“娘娘,可疼……”
端木徳淑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没事,又没有崴到,走吧。”
品易扶着娘娘上辇,看着娘娘深思的样子,不敢再打扰,吩咐步辇起轿。
雷冥九听闻皇后娘娘回来了,松口气,她做事自然有分寸,徐子智也不是轻易会露出马脚的人,他丝毫不担心,他终是有顾虑不到她的时候,必要的时候多提防一下徐子智也是应该的。
雷冥九转身欲走,又突然僵住,整个人瞬间都傻了,小仙喜欢徐知乎,徐知乎喜欢小仙,雷冥九猛然之间觉得天旋地转!
雷冥九抬脚就想去问问,又顿住,他问什么?他自始至终都不是她的什么人,就算徐知乎和小仙有什么,他又有什么立场,一直是他在接近小仙,小仙对他没有任何责任……
一旦看眼主子:“王爷?”刚才还好好的,怎么了……
“没……什么……”雷冥九身体站的笔直,目光却有些空洞,他突然想问皇后娘娘是自己回来的还是……可终究知道自己没有立场问:“相爷呢……”
“早回来了。”怎么了?
“没事……”雷冥九脚步坚定,自始至终都不是他能决定的,你没有立场,便不能想,不能问,对方要不要,全在她一念之间,小仙想除掉他或许困难,若是徐子智有心,费点功夫总是可以的!
雷冥九背影更直了!就是真走到那一步,他也不能让小仙看到懦弱、让她觉得跟过他是耻辱,所以他只能把前路走的更稳。
端木徳淑回房的时候,王太医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戏珠见状立即扶住娘娘,嘴里立即念叨开:“告诉娘娘不要乱走,娘娘非要乱走,这下好了吧,有没有好点,还疼不疼了……”
不疼,端木徳淑本来觉得没什么,此刻被她弄的反而不自在了:“都说了没有扭到……”
戏珠耸拉下眼睑,她以为太医来了,怎么也得演一下:“辛苦王太医了。”
“不敢当,戏珠姑姑客气,娘娘请。”
端木徳淑回到房间,把脚搭在椅子上让太医检查时,依旧有些恍惚,徐子智……不是,雷冥九,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啊。什么时候开始的?多久了,上次在皇福寺……
“……娘娘,疼吗?”
端木徳淑摇摇头:“本宫觉得没有大碍。”
戏珠紧张的看着娘娘:“也不知道伤到骨头了没有。”
王太医又在丝帕盖着的地方按压了两下,确定娘娘没事,松口气,起身,跪:“回娘娘,微臣初步诊断娘娘并没有大碍,娘娘休息一晚上,再看看,若是没事,便是没事了。”
端木徳淑点点头:“送王太医回去。”
“是,娘娘。”
端木徳淑站在窗前,皱着眉,是一时的还是很长时间了?是一点点还是很多?那天为什么要找人对她出手?
端木徳淑回头,看眼梳妆台上的镜子,十分不解,她没有出过繁星宫,对徐夫人尚算客气哪里惹了相爷吗?
端木徳淑觉得有这么一个毫不受自己控制的人,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想对付自己,便觉得十分不安,虽然目前来看不会伤及性命,可他却是非常认真的想对付自己,那天若不是品易,戏珠甚至就出事了?
这证明……只有一点点喜欢吧……只是一点点……甚至不知道这一点什么时候就成了反向的。
端木徳淑走到书桌前,第一次想给雷冥九写信,问问他怎么回事?怎样避免踩到徐相的痛脚,但提了几次笔又放下了,问他什么?与他又有什么关系,何必再去戳他的痛处,毕竟她还是很确定雷冥九是有些不合常理的执着的,不能依仗着这些肆无忌惮的收割他的热情。
端木徳淑叹口气,睡觉吧,明天事还多着,何况以后她在宫里,他在宫外,也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他想动手也没有机会。
……
一大早,雷冥九看着小仙如往常般上马,再看看不远处坐入马车中的徐子智,一切都还如昨天一般,没有任何变化?莫非……是他把问题想复杂了。
——出发!——
……
烈阳高照,宫中朱红瓦亮,高垒的宫墙外,长长的甬道上驻守着禁卫军队,忙碌的宫人们远远的看到皇后娘娘的仪仗,便放下手里的活计,远些的垂首而立,不亵天颜;近些的跪地俯首,以示恭敬。
寂静的皇宫中,因为女主人的归来,整个后宫仿佛瞬间鲜活了起来,到处鸟语花香、争奇斗艳。
湖馨苑内。
端木徳淑没有管跪了一地的宫人,直直往主卧而去。
王太医、刘太医紧跟其后。
静妃、伊贵人、瑞新见到皇后娘娘进来,急忙俯身跪拜:“臣妾参见……”
端木徳淑让她们别出声,来到床前,让刘太医先给大皇子把脉,见大皇子睡着,脸色苍白,呼吸微微急促,眉头便皱了起来,冷着脸转身吩咐她们三个都到外间说话。
伊依抹抹眼泪,眼睛早已经哭肿,这些天更是心惊胆战,大皇子可是她的心头宝,她着急的日夜吃不下饭,皇后娘娘又不在宫中,她自己又不敢拿主意,急的嘴上长了很多泡,水也喝不下去,如今见皇后娘娘回来了,虽然娘娘看起来脸色非常难看,心里也像抓到了主心骨一般,顿时有了依靠。
端木徳淑直接看向阿静:“大皇子这样多久了!伊依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本宫走的时候怎么说的,大皇子连续两天少食了膳食立即通知本宫!你是不是没有听进去!”
伊依立即上前,未语人先跪,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娘娘,不怪静妃姐姐,是臣妾的错,臣妾报给姐姐的时间晚了……”
阿静立即上前,请罪:“皇后娘娘,是臣妾体察不周,有失察之罪才耽误了大皇子的病情,是臣妾的错。”
端木徳淑冷着脸看眼憔悴的伊依,再看看同样跪在地上的阿静,一肚子火没处使,一个是大皇子的生母,一个最重规矩的人,偏偏一个玻璃心了、一个觉得名不正言不顺不敢使用手里的权利,看如今闯出的祸事!
静妃垂着头,惭愧不已,她……
伊依哭的眼睛通红,肿的像被眼泪洗过几天几夜一样。
“行了!都起来,跟本宫说说大皇子的情况!”端木徳淑忍着气坐下。
静妃不敢再耽搁,更不敢起来,跪着交代完了大皇子现今滴水不能进的情况——
端木徳淑顿时拍案而起:“你说什么!”如果不是估计大皇子还在睡,她非把她们拉出去一人重大五十大板:“为什么不早说!”
“臣妾怕娘娘着急,才谎称大皇子……”
“行了,行了,现在不是追究你们的时候。”端木徳淑说完转身向室内而去。
宗礼消瘦异常,单薄的小身影躺在床上,脸色发暗,嘴唇发紫,不知道是不是因病的原因,还是做了不好的梦,身体紧绷,僵硬异常,结合刚刚静妃的话,端木徳淑看着床上的小人,眼睛瞬间红了。
明明离开的时候看着还好好的孩子,太医院也说大皇子恢复的很好,怎么就……
端木徳淑不忍看,可那也得看,她是他的母后!就要护他周全!
刘太医不容乐观的摇摇头:无法进食,三天米粒未尽,只能喝些汤水,大皇子本身又有不足,他现在就是有方子也喂不进去,凶多吉少啊!
王太医看刘太医一眼:先开药看看吧,药还是要煎的。
刘太医叹息的眨眨眼:难,喂不进去,煎药也不过是个形式。
王太医:那也得煎!先开!
刘太医起身,恭手:“回禀皇后娘娘,微臣先开个方子,若是大殿下能够服下便还有一丝生机,若是不行……”
端木徳淑直接开口:“去煎药!”端木徳淑上前一步,坐到床边,伸手握住他瘦骨如柴、冰凉万分的小手:“小礼……母后来晚了……”
王太医退出来,叹口气,不过大皇子本身便有疾,就算有个三长两短,也不算去的突兀,何况宫中马上就将迎来新生,总的来说有喜有忧吧。
端木徳淑抚摸着宗礼没有一丝肉的脸,心里悲苦万分,如果可以,她再不想送走任何一个孩子,他们还那么小,还没有看懂这个世界,还不知道前方的路有多精彩,就这样去了,估计……连不甘心都是不懂得吧……不懂也好……
戏珠担忧的上前一步:“皇后娘娘……”
品易也担忧的上前,委实没有料到娘娘会如此……“皇后娘娘……”
“传本宫旨意下去,即日起全国征召能治好大皇子病症的大夫,本宫许她高官厚禄、黄金万两!”
“娘娘——”戏珠着急,这是没用的!如果太医院都没有办法,外面的游医、大夫所学的医术就能精妙完整吗?他们甚至没有一本完成的《草、兽学》,而且——这个决定是打太医院的脸,还容易引发乱子,皇后娘娘三思啊!
品易皱眉想了想,上前一步:“皇后娘娘,不如改成黄金百两,娘娘手谕一封如何?”
端木徳淑看着床上小人,声音很轻:“好……你去安排吧……”
“是。”品易丝毫不担心娘娘得罪太医院,以皇后娘娘现在的和将来的地位都不担心会触了谁的逆鳞,谁想死了尽管试试最后是谁倒霉,何况太医院虽然自大,但没有到故步自封的地步,为了一个有用的方子,往往出外游历便是两三年,何况娘娘说了是针对大皇子病症的方法,也没有针对太医院的意思。
宗礼的睫毛颤了一下,可似乎又无力睁开眼睛,枯瘦的小手轻轻的拉了一下母后,又好像没有。
端木徳淑眼里含着的泪落下,握住小礼的手:“母后在,在呢,阿礼好好休息,等阿礼病好了,徐相还等着教阿里骑马呢……”
静妃扶着伊贵人进来。
伊贵人看到床上的儿子,眼泪顿时冒了出来,身体虚弱,整个人看起来也不比床上的人好几分。
端木徳淑见状,又是心疼,又是怪她瞻前顾后,大皇子始终是大皇子!他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焉能凭你的想法胡乱猜测!
端木徳淑看眼戏珠,声音很低:“一会品易回来,让品易给伊贵人点柱香,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戏珠看眼憔悴不已的伊贵人:“是,娘娘。”
太医院对皇后娘娘的做法没有任何看法,皇上在前面震着,一不炼丹、二不吃药、三不宠信钦天监,如今看来统领百官、驾驭江山均迎刃有余,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觉得皇后娘娘的决策需要质疑。
刘太医虽然擅于儿童病症的治疗,可也不敢托大,直接进言,让太医院所有太医均为大皇子诊断一次。
但心里又明白,大皇子现在的问题是无法进食,药也喂不进去,针灸夺力,太好心气,以大皇子现在的身子根本受不住几次,即便大夫医术再高明也是没用的。
可太医院的气度还是要拿的非常讨主子喜欢才是。
……
礼乐属内。
小甜甜穿着舞裙,左手转着‘风火轮’右手拿着太医院新下达的告示,上面描述了大皇子病症,概述了大皇子的病史。
与她理解的大批名医将汇集京师的情况有所不同。
太医院虽然是叫太医院,可它不是一个院,它是雁国境内所有医疗机构的总领部门,雁国各个地区都有医属部门,甚至因为医疗技术落后,半年一小瘟疫,一年一大瘟疫的,各地医疗隔离机构都相当健全。
所以各地想参与救治大皇子,并在此症状上有心得的大夫,不是上京城来,而是直接写了救治的依据和方子,递交当地医馆属。医管属再次往上递交,缩短了个人在路上的行程,也不容易耽误事。
毕竟国家召一大批大夫进京,来往就很多天,地方上若是有人生个病,又因为没有大夫耽误了救治,找谁说理去,不怨声载道就怪了。
小甜甜歪着头,她不理解的是为什么参与的大夫这么少?这种显摆自己厉害的时候,不是,谁都应该洋洋洒洒写它个论文抒发自己的情怀才对吗?
所以小甜甜好奇之于便要了一张来看看,可看了半天也不懂呀,她又不是学医的。
小甜甜把手里的风火轮抛高,眼睛停在告示上,一个转圈下叉接住风火轮,然后收势向自己的大领事跑去。
曲艺班柳掌事看她一眼,这丫头成天古灵精怪、人还傻乎乎的,问题也五花八门,不过谁让人家入了皇后娘娘的眼,总是不好得罪的:“你问为什么参与的人不多?”
小甜甜点点头。
柳姑姑接过来看了上面的内容一眼,可她也不是学医的,不过呢,道理都是相通的:“两种情况,第一,不好治,他们也束手无策;第二,能治,好治,下面的人觉得太医院不可能治不了,肯定是其他原因。所以不参与。”
小甜甜听完等于没听呀。
“你问这些做什么,不好好练你的动作。”天分卓绝,心气浮浪,还有些喜欢耍小聪明,排练不够认真,最终恐怕难成大器,不过对她来说本领肯定是够用了。
“我不是看皇后娘娘不开心吗,皇后娘娘不开心,宫里便没有人请咱们唱曲,让皇后娘娘白养着咱们,我不是怕姑姑心里愧疚吗!”
“愧疚你就好好练!”
小甜甜嘿嘿一笑,把风火轮塞姑姑手里:“帮小的拿着,小的问问就来,保证不耽误练功。”说完绑好腰间的长丝带风一样的跑了。
……
翌日,刘太医看着甜甜小姑娘想出来的是输药物方法,一时间不知对这位小姑娘该有什么看法:“可行吗?”
小甜甜纠结着,应该是不可行的吧,毕竟很多药物不可以直接参与血液循环,而且药量多少也是个问题,若是添加不当,大皇子就是这个病症好了,也可能引发其他病症。
可大皇子现在的问题是无法进药,喂进去多少吐出多少,针灸也不行,那就只有这一个办法,总得试试吧,虽然……可万一她有狗屎运呢……
小甜甜觉得自己在奔死的路上,简直刹不住车了,可那可是一条命吧,总是要试试的,万一行了呢,也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可就是这样,她也真够找死的!她没事参与这种不干她什么事的事做什么!嫌自己活的时间长吗!不怕被当成妖怪挂起来晾干了!小甜甜呀小甜甜!你可长点脑子吧?
刘太医心一横:“本官先跟皇后娘娘提提。”这姑娘还是有点邪性的。重要的是皇后娘娘喜欢这姑娘,他若是把她当空气忽略了,万一她直接把方案方法说给娘娘,倒显得他不是了。
小甜甜双手合十:“有劳刘太医了。”
“不敢不敢,都是为了大皇子,为了皇上和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