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后患
临安城,紫衣侯府。
“顾伯,绮烟的手腕好疼啊,不写字了行不行啊?,”一个穿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蹲在金蟒靠背红木椅上,仰着头,皱着两弯可爱的烟眉,对紫衣侯府的老管家道。
“小姐,‘练字贴’乃是老爷的命令,不到时辰,小姐和公子不得离开御书苑。这个,别说是老奴,就是夫人来了,也说不上话,”满脸皱纹的老管家微微躬着身,不卑不亢道。
“顾伯,你就当作没看到嘛,行不行啊?求你了。”小女孩嘟着嘴,央求道。
“老爷的命令,谁敢违抗!老奴不可能明明看到了,却装做没看到,”老管家淡然道,就在小女孩委屈的撅起嘴时,老管家突然温和一笑:“老爷的命令虽然不可违背,但小姐肚子饿了,要吃点心,却是情理中的事。老爷就算知道了,也是不会怪罪的。”
老管家说罢,突然神色一肃,对着门喝道。“来人了,小姐和公子肚子饿了,着人送上两盘白玉绿豆糕和密饯莲子来,”
“奴婢马上就去,”门外很快便丫环应声道,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便从门后渐去渐远。
小女孩本来委屈的眼泪欲滴,骤然听到老管家的话,不由破涕为笑,噗嗤笑道:“绮烟就知道顾伯对绮烟最好了。”
“呵呵,”老管家宠爱的笑笑:“小姐现在就可以休息了。”
“哈哈,太好了,”小女孩把手中比自已手指还粗的描金大毛笔放入墨色笔筒内,从金钱靠背椅跳了下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哥,顾伯说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下,你可以不用写了。”书房里并不止小女孩一个,另一边,靠窗的地方,一个大约五六岁,头戴着紫金冠的小孩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粗大的描金毛笔一丝不苟的在一张摊开的宣纸上书写着。在小男孩的右手边,这样写完的宣纸已经有厚厚一叠。
“小妹,你休息吧,爹爹规定的时辰还没到,我还得写。”紫金冠小孩说话的时侯,手不抬,眼不动,依旧专心致志的写着字贴。
“哥,你的手不酸吗?”罗绮烟好奇的走到小孩的身边,瞧着他写的字。这小孩虽然握着比自已手指还粗多了的毛笔,但写的字却是方方正正,一笔一划似铁勾银划。
“酸。”回答相当简洁。
“那你为什么不休息一下?”罗绮烟睁大了眼睛。
“爹地说了,这是一种磨练!”小男孩依旧没有抬头。
“小姐,你还是不要打扰少爷,让他专心练字吧。”一旁的老管家劝阻道,他瞥了一眼小男孩,眼中赞许不已:“小少爷越来越有侯爷的气质,写的字也是方方正正,正气凌然,只是若是能多一丝柔软,圆滑就好了。”
老管家想起了紫衣侯,心中叹息不已:“可惜老爷就是因为过于方正不阿,才在朝中树敌众多啊!”
“哼,不打扰就不打扰,哥哥不可爱,一点都不知道陪绮烟玩会儿。”小女孩绮烟气鼓鼓的走到一边。
老管家知道她的脾气,只是笑笑,也不去理会。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便有两位婢女端着青瓷盘,上面盛着白玉绿豆糕和密饯粒子“小姐,公子,点心上来了。”
“嗯,把点心放到桌上,你们就可以退出去了。”老管家冷然道,挥了挥手,婢女们会意,连道‘是’,迅速退了出去。
“喔,太好了!”罗绮烟气来得快,消失的也快,看到桌子上的糕点,刚刚的不快早已忘得一干而净。跳到椅子上,小女孩抓起糕心,笑逐颜开的吃起来。
“嗯,顾伯,我好像闻到什么香味了?”小女孩一边吃一边问道。
“哦,那是梅花的香味,昨天下雪了,侯府里的梅花今早都开了。一会儿,小姐和公子练完字后,可以到观仙亭里看看梅,赏赏雪。”老管家笑道。
“对喔,下雪了,梅花都开了。外面很冷,娘亲都不让我们在外面呆太久。是啊,我们这里很暖和,他们会很冷的……,”小女孩突然放下嘴里的糕点:“顾伯,下雪了,好冷啊,你帮忙跟娘亲说一下,让娘亲给他送点衣服吧,下雪会很冷的……,还有这些糕点,也带给他吃吧。他好可怜喔,绮烟有好吃的糕点,他没有好吃的糕点;绮烟有衣服穿,他没有衣服穿……”
老管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小姐,你说的是谁啊?”
小女孩瞪大了眼睛:“就是他啊,那天从城外回来,娘亲答应绮烟说把他带回来的啊!上次问娘亲,娘亲说已经让顾伯去把他带回来了。对了,为什么我一直没看到他啊?”
老管家心里咯噔跳了一下,他知道是绮烟嘴里说的是谁了:“小姐别担心,老奴这就差人给他送衣服去,至于糕点,小姐就不必送过去了,府中多的是。老奴差人送点过去就是了。”
“嗯,那样也行,那绮烟就吃了,”小女孩甜甜笑着,又拿起桌上的糕点吃起来。
从书房出来,老管家立即脸色一沉:“来人,把黄虎、黄龙两个家伙叫过来。”消息很快传了下去,不一会儿,两个青奴踏着雪从亭子里走了过来。
“管家大人,”两人拱了拱手,脸上一片谄媚。
“我问你们,让你们找那个小孩的事,找的怎么样了?都已经一个月了,你们不会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吧?”老管家冷冷的瞥着两人。
“管家大人,”两人面露为难:“我们找遍了整个临安城,都没找到小姐说的那个小孩,这样冷的天,他又是一个乞儿,或许早就冻死了也不一定啊!”
“哼,你们两个狗奴才,当着我的面居然敢撒谎,来人了,他们两个给我各打二十大板!”老管家神色冷竣。
“管家大人冤枉啊,我们真的是尽力了,”两人腾的就跪在了地上,满脸委屈。
“若我不给你们两个一个合理的理由,说不定你们还要去状告我了。”老管家的目光犹如鹰隼一般犀利:“看看你们脚上的靴子吧,你们两个要真是走遍了临安城,怎么可能连脚踝部位都没湿。显然是我差人去叫你们的时侯,你们才换上皮靴,在雪地里走了一遭,就来见我了!——来人,给我加二十大板!”
这两个青奴只不过仗着远房的表亲是紫衣侯的小妾,这才在紫衣侯府中谋得这个差事,但论府中地位又如何能和跟了紫衣侯二十多年的老管家比。老管家走了之后,亭中响起一阵惨号……
“没想到,师父这么快就走了,”从破庙出来,林君玄还有些不敢相信算命老人就这么走了。然而生活依然需要继续,林君玄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别离的感伤,心中镇定了许多。
“这次都是因为那个什么巡天府的少主师父才不得不提前走的,”那个玉面公子给林君玄的印像很深:“这个少府主阴狠而谨慎,这般放箭之后,还派人进庙中拖尸,心肠之毒可见一斑。”
林君玄想起了那个少主拉弓放箭之前的眼神,那一眼他不是望向老人的,而是望向站在老人身边的自已。
“放箭,杀人,验尸,这个人性子阴毒,是属于那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这次在师父手下吃了点亏,必然不会这么罢休的。他对付不了师父,但未必对付不了我。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虽有师父留下的秘典,但修习日浅,而且现在的身躯才不过四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临安城是不能再待了,得尽快离开这里,否则的话,恐怕会牵连到老师!”对于某些人性林君玄有着深刻的认知,这些源于他独自成长的生长环境。
“驾!——”正想着心事,一驾马车踏雪奔驰而来,林君玄一闪身,移到道旁。那黑色大马车便从林君玄身侧擦身而过,在即将错开的时侯,不知为何,林君玄突然感到一道目光从马车上投了过来,那双目光中满是惊诧。摇摇头,林君玄没想多少,便径直往学馆去了。
回到学馆,见甘如叶拜访同窗还没回来,林君玄便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慢慢看起来……
“哗!”结冰的河面突然破碎,一条矫键的身影带着大把寒冷的水珠从河中跃了出来。
“少主!”河边,几名铁骑立即赶了上去,两名骑士拉着一张厚厚的毛毯,盖到那河中跃出的人影身上。
尹天轩全身湿透,水冷,他的神色更冷。微一闭目,双掌虚对,毛毯下,立即腾起滚滚的白色雾气,眨眼间,尹天轩身上的衣服便被蒸发干了。
“少主,现在我们怎么办?”待尹天轩烘干了身上的衣服,左侧一位铁骑汉子恭敬道。
“破庙是不可能去了,那老道妖法太厉害,”尹天轩一句话就否认了再去报复的可能性,语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少主,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他吗?那妖道只是能刮一阵风罢了,我们准备妥当,多带点人,未必付不了他!”这些骑士还有些不甘。
“放过他,哼,可能吗?”尹天轩双眼微眯,目中露出如野兽般的光芒:“我记得那妖道身边有个四五岁的小孩,我们放箭的时侯,那妖道百般护持,把他也救了下来。那小孩就算不是他的徒弟,也必然和他有莫大关系。——那小孩你们都见过,命人画一张画像,派人全城搜查!找到后,立刻把他带过来见我。”
“是,少主!”几名铁骑壮汉低眉拱手,尹天轩牵过其中一人的马匹,翻身上马,径直往巡天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