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带着沈荣锦去了四方胡同得效甚好之后,樊氏一有时间便拉着沈荣锦去参加所谓的茶话诗会。
自然而然的,沈荣锦也认识了许多位夫人,其中最交情较好的几位夫人,一位是方家的二夫人,一位是袁家的大夫人,还有一位便是廖家的大夫人。
所谓的交情好,其实说的也是和樊氏交情好,因为四人在一处正好可以凑一桌打一打樊氏最钟爱的马吊。
而沈荣锦自然在旁帮陪着斟茶或是看牌。
沈荣锦不喜欢打马吊,所以一般也不看牌,就替着四位夫人斟茶或是端些吃食点心,沈荣锦因对茶有研究,一般什么点心配什么茶,俱是十分合适和好喝的。
几位夫人也因此对沈荣锦印象不错.......
接连几次下来,即便樊氏没有个中暗示的意思,几位夫人也忍不住地要问了。
赶着沈荣锦去拿茶食点心的空当,一位身穿豆绿色云纹妆花褙子的夫人一边洗着牌,一边小声问道:“樊夫人,我瞧着你这侄女儿这么恬静乖巧的,怕是早就说了人家罢.......”
樊氏望向她,说话的是袁夫人,她的丈夫是俞林的都水监,在俞林这里算是个闲职,平日功绩什么也是安守本分......虽说不算簪缨世家,不过好歹家底干净。
樊氏脑子转了一圈,然后笑着道:“瞧袁夫人你这话说的.......俗话虽然说得好,好女不愁嫁,我这个侄女还真没说人家......”
许是早料到众人会惊异此事,樊氏又笑着打趣说:“其实也是我那大哥的原因,你们也清楚我那大哥最是疼爱这个侄女了,所以从前即便是什么正议大夫,我那大哥也不愿正眼瞧一瞧的,直接就打发了人回去。”
另外三位夫人听着骇然道:“正议大夫!”
其实她们有所耳闻沈大老爷的事,知晓沈大老爷是如何厉害的,可是并不知道沈大老爷竟然厉害到这样的地步......即便是正议大夫上门提亲,也是不施舍一下正眼的。
且不说这是不是真的,即便是假的,这意思不就是告诉她们这亲事怎么都是不成的吗......
三位夫人你看我我看你,心里小九九就这么打着,那些想法跟着脸上的神情一样很快就要烟消云散了。
樊氏后知后觉自己这说的是什么话,只恼自己怎一心顾着炫耀,于是她马上补救道:“说到这里,我也免不了多嘴一句……你们说说,我这大哥是不是害惨了我那侄女?虽说是疼爱,可哪能这般不切实际,这下好,让我那侄女到现在都还没说定个人家.......可真是愁死人了。”
说着,樊氏悄悄去看三位夫人的脸色,自己这话里话外说得于情于理的,怕还说不动她们?
见她们如自己所料的变了神情,樊氏这才心满意足地摸着牌。
很快的,沈荣锦拿着茶食点心走了过来。
今日她穿的是芙蓉色鸡心领直身褙子,里面是素白短儒长裙,很普通的一件,可就是看着十分好看,即便是坐在一边,也让人觉得十分娴静的样子。
袁夫人尤其这样认为,前阵子她娘家还来信说是许哥儿到了适龄的年纪了,就是没找到个合适的女子,许哥儿前几年入的仕,但因没什么人举荐,所以官职平平,要是能够娶到这沈荣锦,再怎么钱财方面是不用忧愁的了.......
且从方才樊氏的话语中来看,这沈大老爷怕和那些官员们有些关系,不然正议大夫怎么也这般不放在眼里?
若是娶了沈荣锦过去,许哥儿那边说不定也会因着沈大老爷的缘故得以升迁?
袁夫人这样想着,又抬眼去看沈荣锦。
沈荣锦正捻了一块马蹄糕吃,察觉到袁夫人的视线,立马含笑着回应。
袁夫人眸子闪了闪......其实且不说其它的,便是沈荣锦这样的相貌,到哪里能够找到,自己的那个表弟要是能够娶到沈荣锦这样的女子,怕会是一辈子的福气罢!
如此下来,袁夫人今日打牌有些心不在焉的,有好几把可以胡的牌都直接看漏了。
樊氏揣着明白作糊涂,便作势说道今日还要回去准备过年要用的东西,早早就和三位夫人散了桌,带着沈荣锦回了沈家。
等到了沈家,樊氏便对沈荣锦高兴道:“这几日也是辛苦你陪着我,今日也陪了我差不多一天,你应是累了,快些回去,老夫人还找我有事,我便先去了。”
沈荣锦猜她是要去见周老太太,自然说不得什么,只行礼道:“二婶母慢走。”
樊氏点点头,提着裙子便拐过廊道走近东面的抄手游廊上了。
沈荣锦揉了揉酸疼的腿,方才还带笑的脸一下便垮了下来.......
惜宣扶着沈荣锦说道:“小姐这几日陪着二夫人可真是辛苦,那二夫人一会儿让小姐倒茶,一会儿又让小姐准备点心,小姐是嫡女,二夫人怎么把小姐当做丫头一样使唤呢。”
沈荣锦踩在甬道的青石砖面上,化成水的雪把甬道上的砖石浸透濡湿,从沈荣锦的脚底传进冷冰冰的感觉......她幽幽道:“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且不谈辈分,那和二婶母坐一桌的几位夫人,都是有诰命在身的夫人,再怎么都是受得我伺候她们的。”
惜宣还是有些心疼,她握住沈荣锦冰凉的手道:“小姐虽然不怕冷,但这么大冬天里,让小姐端着茶,万一吹着风,受了冻呢?老爷要是知道了定是会不满二夫人的。”
沈荣锦眸光一闪,突然笑道:“惜宣,你说得没错,万一我受冻了可怎么得好。”
惜宣愣了愣,她惊惧地看着沈荣锦巧笑嫣然的脸......“小姐!你莫不是要.......”
到了隔日,等樊氏再兴致冲冲地想再找沈荣锦陪同时,沈荣锦房里的丫鬟却传出了话说沈荣锦病了。
樊氏站在门口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愣住......前个儿瞧着还好生生的,怎么就突然病了?
莫不是不想陪自己去见那些宗妇?所以才想着借着病来推脱?
樊氏脸色有些难看,自己带她去见那些宗妇是给沈荣锦面子,宗妇岂是说能见想见就可以见的?
这样想着,樊氏就有些不好气地去了沈荣锦房里。
樊氏到沈荣锦住的地方时,沈荣锦正躺在床榻上。
隔着一道垂着帘子,从里面传出阵阵的咳嗽声。
樊氏闻着若有若无的药味,皱了皱眉头......沈荣锦真是病了?
惜宣看见樊氏进来,连忙迎了上来,“二夫人。”
樊氏依旧蹙着眉头,只是语气稍微轻了些,问道:“锦姐儿这是怎么了?前个儿我瞧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惜宣红着眼轻声道:“前个儿是好好的,只是昨个儿晚上,下了场雨,风又刮得厉害,半夜里把厅里的那道窗户给吹开了,凉风灌了进来,把小姐给吹冻着了。”
樊氏有些气愤,“这大半夜是谁在值夜?怎如此不当心,窗户都被吹开了,都不知道!我定是要仔细罚她的!”
惜宣望了望四周,拉着樊氏在耳边小声地说道:“二夫人,其实小姐前夜里就有些不舒服了.......小姐一直是怕冷的,前几日随着二夫人出去的时候,许是吹了些风,但二夫人您是知道的,大老爷一直是疼爱小姐的,若是知道小姐是跟着您出去吹了风,怕是之后是不再愿您带着小姐出去了,并且还可能心里会对二夫人您有些微词......小姐就是因为考虑到这些,才一直拖着到了今日才说着凉的。”
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樊氏不可能不信,于是当下便没了气,只耐心叮嘱道:“这真是苦了锦姐儿,还亏她这一番的心思......可有找过大夫?大夫可怎么说?”
惜宣道:“找了的,就是一些风寒,歇息躺几天罢了,小姐实在撑不住了,所以今早才叫的大夫,二夫人可莫要怪罪得好。”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樊氏哪里还能怪罪什么,她只道:“哪会怪罪,你让你家小姐好生歇息,”她往里看了两眼,见沈荣锦除去咳嗽外没什么动静,又道,“......也是我的疏忽,平素只晓得带她去见那些个夫人,却忘了她身子一向不好,你且好好照顾你家小姐,要用什么,尽管去管事处拿便是了。”
惜宣点点头,连忙说道:“二夫人对大小姐可真好。”
樊氏笑着道:“锦姐儿是我的侄女,我不对她好对谁好?”
这话音落,又是一阵阵的咳嗽声,樊氏抿着唇,低声道:“我也不好再在这里多待下去,我还约了那几位夫人,去晚了怕是不好,你好生伺候着你家小姐,有什么尽管托了人来告诉我便是了。”
惜宣点点头,说道明白。
樊氏颔首着又望了一眼帘子的沈荣锦,然后便走了出去。
惜宣透过槅扇看着樊氏那一身石榴红十样锦妆花褙子隐没在月亮门里,然后才挑了帘子走进去道:“小姐,二夫人走了。”
躺在床上的沈荣锦这才坐起身道:“沈荣妍那边呢?”
惜宣扶着沈荣锦一边坐起身,一边回道:“奴婢已经透出了消息,想必二小姐应该是知道今日小姐是不能陪二夫人去会那些宗妇们了.......小姐真的这么确信二小姐会去吗?”
沈荣锦点点头,然后道:“沈荣妍本来就在意身份的问题,一直觉得二婶母带我去见那些宗妇而不带她去是因为嫡女的身份,况她一向就喜欢去结识这些所谓有头有脸的夫人,如今有这样的机会,她可不得抓紧着把我挤下去?”
惜宣恍然,但是还是有些担心道:“可是二小姐……小姐就不怕二小姐在那些宗妇面前说小姐什么?”
沈荣锦听此笑得更是灿烂了,“我便是要她在那些宗妇们面前说说我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