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闵与鹃儿有私是真,对萧大帅怀有异心亦然是真。
只是,萧子山还未撬开鹃儿的嘴巴,便挖不出什么见血封喉的铁证。
然,不是撬不开、不是挖不出,却是不敢撬、不敢挖。
眼下,萧从月的身子愈来愈重,可精气神却愈发的萎靡下去了。
此乃心脉俱损之兆。
大夫再三叮嘱,万万不可惊她到大悲大喜,不然,难免母子双亡,惨烈至极。
萧子山只将此事如实的说与了萧子窈听。
“子窈,我似是有些懂了,二姐她今时今日的态度……”
萧子山寒声道,“二姐吊着这一口气,不过是为了余闵罢了。”
萧子窈恶狠狠的嚷道:“胡说八道!余闵不过是个人渣,怎么能配得上二姐!二姐肯垂怜他,他还不知足……”
“子窈,你错了。”
萧子山一面说着,一面揉了揉萧子窈的发顶,动作很轻,也很克制。
“求人垂怜的,从来都不是余闵。”
她果然止住了骂,略有些迷茫的回望着他。
“四哥……?”
“求人垂怜的,一直都是二姐呀。”
他微微的勾起唇角,笑得有些难看,“……因为二姐爱他,最爱他。”
萧子窈直觉一窒。
她简直难以开口,眼眶也发酸,说起话来几乎有些语不成调了。
“你胡说!二姐现下这样,不过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余闵干过的那些恶心勾当!”
萧子山斥道哦:“子窈,你别傻了!你当真以为二姐她不知道吗!?”
萧子窈忿忿的锤一锤木几,更用上了十成的力气。
那茶壶盖子一惊一跳,她的心也一惊、再一跳。
“二姐又不是傻子!倘若她知道余闵是这副德行,肯定早就将他休弃了!还会拼死拼活的去要孩子吗!”
萧子山劝她不过,终于哀哀的叹道:“子窈,爱不一定非要清清楚楚,模模糊糊的,也很好。”
萧子窈闭上了嘴。
她便不愿与萧子山说话了,只默默的环着胸,也不知目光游离去了哪一处。
萧子山见她置气,便道:“夏家最近要设宴,恰逢夏少爷的生辰也近了。你与他关系甚佳,大可以同他聚上一聚。”
然,此话却用不着萧子山来提点,只因着夏一杰早就递了帖子上门。
那帖子是在前些日子送过来的,萧子窈甫一收到手,便瞧见了一朵印在卡纸上的烫金玫瑰花。
如此,这帖子竟与情书有些相似了。
夏一杰到底是个赶时髦的公子哥,宴会要办就办西式的,更要办成光怪陆离的假面舞会。
萧子窈于是说:“他递过帖子给我,说是要办面具舞会。但我没有面具,也懒得去做面具,更要陪着二姐,不然还是算了罢。”
谁知,萧子山却不肯允她。
“做个面具也耽误不了你多少功夫。你在家关了这么久,后面又养了这么久的病,也该出去走动走动、透透气了。”
话已至此,萧子山的一番苦心实在是宣然若昭了。
她的确是被关得有些久了,以至于一门心思的全然扑在了尔虞我诈之上。
更何况,萧从月那边,她也该淡一淡了。
思及此,萧子窈哪里还舍得拂了兄长的好意,只好应了下来。
不日,萧子山便请了城中的一位面具工匠上了门。
这工匠的祖上原是专做傩戏脸谱的,皇帝年间,洋人打了进来,便因祸得福的学了些意大利的手艺,做一做黄金羽毛面具。
谁曾想,这、此等玩物,竟会受到达官贵人的追捧。
那工匠背来几只大木箱,打开来,五彩缤纷的面具便乱花了人眼。
鹊儿惊喜道:“哇!想不到这物件竟能如此精美!”
萧子窈笑了笑,倏尔转向了立在旁的沈要,道:“呆子,还在那儿傻站着干嘛,过来看一看呀。”
沈要淡淡的说:“我不懂这些东西。”
非但如此,他更不能懂萧子窈的心思。
却见萧子窈撅一撅嘴,兀的将他拽近了身,直笑出了几分俏色。
“我又没让你懂,你随便选一个就是了。”
“我选的不好看,六小姐不一定会喜欢。”
萧子窈反嘴道:“不好看就不好看。反正是你戴,又不是我戴。”
沈要一怔:“我戴?”
“对呀。”
萧子窈信手拣出几张面具,来来回回的覆在沈要的脸上比划了几下。
“夏一杰办的那个面具舞会,你不陪我一起去吗?”
沈要眸光一瞬暗烈,却始终不形于色,只沉着嗓子问:“六小姐要带我一起去吗?”
此话毕,萧子窈的手便又覆了上来。
她执着一张纯白无垢的面具贴近了,近得要命,他甚至看得清那一截细腕上的青色血线。
然,在萧子窈的眼中,却只剩下了沈要的一双黑瞳。
只因着那面具遮的是全脸,只留了一双眼窝,更并非羽饰的,便很素净。
那白雪一般的色泽极净,沈要的眼睛便也极净。
萧子窈笑道:“这个不错。”
谁曾想,那工匠却说:“六小姐错意了,这是用纸浆与石膏封的面具模子,不是面具。”
“无妨。管它是模子还是面具,我要些什么,你就只管做些什么便是了。”
话毕,于是嫣然的笑着,一只素手仍不离沈要的脸。
沈要简直有些心猿意马了。
他便向后退了一步,作势要躲。
“六小姐,别逗我了……”
可萧子窈根本不准他逃掉,竟是一指勾住了他的皮带,用力的拽了一下。
“乖,听话!你就站在这儿,别跑呀,再让我比划几下。”
萧子窈始终勾着他的皮带,就像是勾住了他的欲望。
他仿佛是一条发了情的狗,无论是打是骂、是挠是揉,只要是她赏的,他便情不自禁的硬了起来。
见沈要渐渐的默了下去,萧子窈咕哝着娇媚的鼻音便问他道:“好不好嘛,嗯?”
好,当然好。
只要是她,那便是最好的!
沈要于是又轻又快的说道:“嗯,好。”
唯恐说得重了、说得慢了,便要露了怯了。
然,他的欲望,不止是怯懦,还有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