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王翦这样。
李信也是费解,追问道,“为什么不行?如今灭韩之战结束,他本来就要进京接受秦王封赏的啊。”
王翦听了,自然不好实话实说。
想了下后,咳嗽两声,搪塞道。
“咳咳,老夫不是担心别的。”
“老夫是觉得这夏玄终究还是太过于年轻了,从小地方出来,天赋又如此之高,担心现在入了京城,被花花世界迷了眼,野了心。”
李信并不怀疑,安抚道,“我当你说什么呢?原来是担心这个。你也太看不起夏玄这小子的定力了吧。要我看,他可比你想的要坚定的多。”
王翦摇头,坚持道。
“坚不坚定,不是能看就能光用眼睛就能看出来的,咱们还是要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风险。你去和韩非子这老小子说吧,让他还是换个人为好。”
李信道,“我能明白你的担忧,但今次这事就别说我了,谁就说恐怕也是无用。”
“怎么,这小子还有什么非去不可的理由?”
王翦费解。
“还真有。”
李信开口,这才将【天玑法简】有关事情和盘托出。
王翦呆住。
怎么也没想到【天玑法简】这样的重宝,此刻竟然在夏玄体内。
这一下,确实是谁都不能阻止夏玄前往咸阳了。
不然等消息传开。他在前线反而会来得更加危险。
行走的韩国重宝。
这得让多少人为之疯狂。
那才到了那时,那才是真正的众矢之地。
“天意,莫非真有天意不成?”
王翦喃喃,一念即此,也觉百感交集。
“什么天意?”
李信看他如此,满脸意外。
王翦却没心思再次解释。
负手焦急踱步起来。
片刻后,这才抬头,补充道。
“没什么、王离那小子呢,让他今次也随同一起吧。”
“王离也要回京?”李信意外。
“嗯,有些家事要处理。”
王翦含糊其辞。
李信误会了他的意思,想到了别的事。
“是你家那个宝贝孙女,王灵儿的事儿?”
再开口,更是苦口婆心的劝说起来。
“若是真心的,其实也不是不能嫁,胡亥也挺优秀的,不说这皇子的身份,就说武道天赋,诸多皇子之中,也是最为顶尖的,不是么。
而且不像别的皇子,流连于花丛。也算是个良配了。”
王翦今次却听,面色却越是难看。
等他说完,更是在那冷冷笑道。
“你这么欣赏公子胡亥?你小子不是也有个闺女么,要不老夫一会儿给陛下谏言,让你小子的闺女,嫁过去享福?”
“这不是在聊你的事儿吗,怎么好端端的,又扯到我头上来了。”
李信色变,连连摆手。
“再说了,我家宝贝闺女才八岁呢,王老,你这说话,可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
话到最后,也带上了几分埋怨。
王翦自然也知道李信是一番好意。
所以今次并没有过分责怪。
听他这么说,在那是长长叹息一声,罕见袒露了心扉,道。
“哎……”
“身处老夫这个位置,陛下是不会允许老夫明牌站队某个皇子的。”
“老夫只想帮着秦王打下一个大大的基业而已,至于别的,是真的什么都没考虑。”
“只是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为臣子难。
做个位极人臣的臣子更难。
李信自然也知道这个。
看他如此,也是沉默,不再多劝,半晌这才道。
“这种事,王离回去,也改变不了什么吧?”
王翦道,“是改变不了什么,不过他能表明一种态度。”
“态度?”
李信意外。
王翦道,“不错。这小子平日里,最是宠爱他这个妹妹。老夫了解他,要是他妹妹不喜欢,就算对方是皇子,他也不会同意的。
至于老夫,更是从来没考虑过这种事儿。”
这毕竟是王翦的家事。
看他主意已定,李信自然也不再多劝了。
旋即和他又讨论了会儿军务,等明月高悬,这才拱手离开。
当然了,王翦这也只是嘴上说没有考虑罢了。
真正的现实情况,其实是王翦考虑的比谁都多才对。
若是换成往日。
王翦可能还真的会因为这胡亥的求婚犹豫一二。
毕竟就像刚李信说的,哪怕是抛开了皇子的身份不算。
胡亥也都能算是个良人。
不过,在发现夏玄之后,事情却是变的截然不同了。
尤其是经过之前夏无且的交谈,让他明白了,想要保全夏玄,就必须要争之后。
王翦已经不可能再倒向胡亥、扶苏这两位公子里面的任何一个了。
这种时候,再将孙女嫁给他们。
那就不是利益绑定了。
而是授人以柄。
‘可惜了,之前王贲来信的时候,说了灵儿这丫头已经是心有所属。
不然的话,若是能撮合灵儿这丫头和夏玄这臭小子,成为一对,倒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要是真能让夏玄这小子成了老夫的孙女婿,确实很多事就不用这么麻烦了。老夫也能够光明正大的对其重点栽培,不需要担心外人多想了。’
王翦想着,心中叹息连连。
不过虽是惋惜,倒也没有强拉什么姻缘线。
只道两人,没这个缘分。
毕竟王灵儿,也是他最为宝贝的孙女。
他王翦戎马半生,成了大秦的军神。可不是为了把自己的亲孙女当成物件,去交换利益的。
‘我对不起阿房那丫头,舍了我这条老命没问题,但可不能舍了我孙女的命。天下可没这个道理。’
王翦想着。
走到书案旁提起笔来,开始了给自己儿子写信。
王贲虽然是他亲生儿子,也是独子,但性格脾气却不像他。
最像他的,还是王离。
正因如此。
父子二人之间的感情,其实并不算太好。
虽然他知道王贲也在为了这个家族而努力。
不过对他的做法,王翦却不是特别赞同。
因为家族并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
而是一个具体的。
若是家族里,具体的人,活的并不开心。
捍卫所谓的家族,也就成了一个笑话。
今次专门修书一封。就是担心,王贲想岔了,为了什么家族利益,擅自做主,同意了胡亥的提亲。
飞鸽传书,连夜将这封书信送走。
又叫来王离专门叮嘱一番后。
家事这才算是真正忙完。
此时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一夜时间,竟是不知不觉就已经过去。
不过王翦却没有就此休息。
反倒是伸手。
又拿起了书案上的竹简,在那翻阅起来。
新郑虽然被灭。
但战事却明显还没结束。
甚至可以说真正的大战,才刚刚开始。
韩国境内还有少部分韩军负隅顽抗,此事暂且不论。
最重要的是,这一战,秦军所展现出的恐怖实力。
震撼了整个天下。
有了韩国这个前车之鉴。
接下来,不管是魏国还是赵国。
为求自保,都会变得更加的疯狂。
……
三日之后。
咸阳,王府。
新郑的战报,已经传到了咸阳。
嬴政听到这消息后,龙颜大悦。
给出的封赏。便是王贲这样沙场蹉跎的老将看了,也觉心惊肉跳。
“灭韩大功,擢升都尉,领五千兵马,而且还专门给了公乘爵位……”
“除此之外,金银珠宝更是不计其数。”
“谁能想到,这小子半年前,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新兵?”
“这修为晋升速度,真的是太快了。”
王贲看着,这即将冉冉升起的大秦将星。
再想到,之前投身军营的自己。
眼神之中也是充满了唏嘘。
这就是战场的魅力。
混乱,带来了杀戮、无序和失望,但同样,混乱也是最好的进身之阶。
“唉,都叫夏玄,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他们要是同一个人,就好了,老夫又何至于到了今日,还在为了灵儿的婚事发愁。”
想着想着,他倒是又想到了那个和将星,同名同姓的存在。
忍不住再次低头,感慨出声。
王母就在一旁,给王贲研磨。
听他这么说,面上也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老爷,你还在为灵儿曾经的那个情郎发愁?不至于吧,这都过去半年多了。”
王贲冷哼,
“过去半年多了,又有什么用。”
“之前说胡亥提亲的事情,你没看到么,那丫头就差直接悬梁自尽了。很明显,心里还是放不下他。”
“唉,老爷子什么都好,就是对于灵儿和王离这两个小家伙,太过于骄纵了。真的把他们给惯坏了。”
说到最后,不免又是一声叹息。
王母,“老爷子?”
“老爷子飞鸽传书送回来的信,下午刚到。”
王贲说着,直接将一封锦帛写的书信,递到了妻子手上。
王母道,“老爷子来信了?写了什么。”
王贲道,“还能是什么,告诫我千万不能同意胡亥的提亲呗,我保证了,还不放心,还要专门让离儿回来,监督我们呢。”
“离儿也要回来?那可太好了!”
王母听了,眼睛一亮。
当母亲的,听到儿子要回来,自然开心。
王贲见此,却是冷哼又道。
“好什么,你儿子多莽撞的一个人,旁人不知道,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这家伙回来,灵儿说两句,他肯定就要怒火上头了,到时候十有八九是要得罪胡亥的。”
想到自己儿子的脾气和惹祸能力。
王贲不免又是一阵头大。
他自然不想自己女儿嫁给公子胡亥,卷入夺嫡的纷争之中,但是不希望是一回事,彻底得罪胡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而相较于他只有变得郁闷和头大。
王母反倒更加冷静,眼下也看得更清楚。
再开口,一针见血道。
“问题的关键,还是灵儿,不是胡亥,更不是离儿。”
“不错,只有他自己解开心结,不再纠结于景阳村那个臭小子。很多问题才能迎刃而解。”
王贲听了也是点头附和。
话说到这儿,又陷入沉默之中。
觉得问题陷入了死循环。
良久沉默之后,还是王母开口打破了场中沉寂。
“我倒是有个好主意。”
听他这么说,王奔自然是眼前一亮,立马追问道。
“哦?什么好主意,夫人不妨说来听听。”
王母道,“到时候不妨,引荐灵儿和这夏玄认识一二。我说的是前线回来的那个夏玄。”
“夫人,这是想要做媒不成?”
王贲一愣。
再回神,直接将自己头给摇成了拨浪鼓。
“不可,不可。我王府前脚刚回绝了胡亥公子的求亲,后脚功夫,就站出来为灵儿做媒。
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不说胡亥那边如何看,我王家不是成了反复无常的小人了么。”
王贲忧心忡忡,看他如此,王母则是笑了,在那纠正又道。
“老爷想到哪儿去了。妾身只是说介绍认识而已,什么时候说,就要撮合两人了?”
“灵儿之所以痴迷那景阳村的少年郎中,无非是被其花言巧语所迷惑罢了。
还没真正看到过世界之大。
妾身是想着,介绍这王离的伙伴给她认识认识。
正是因为同名同姓,才显得越发反差巨大不是。”
“都说曾经沧海难为水,等看到了这王离的好兄弟,和那景阳村少年,一样的年纪,就已经统帅了五千兵马,封侯拜将。看过了更大的世界,更加优秀的同龄人之后。
你觉得她还会傻傻守着一个乡下郎中不放么?”
听他这番话结束。
王贲原本皱紧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
“夫人这话在理。那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不过也别搞得太隆重,别让外人误会了。”
王母保证道,“那是当然,老爷放心吧。离儿来信不是也说了么,他和这夏玄感情极好。到时候就当是家宴,我请他过来吃顿便饭,谁都不会多想的。”
这话说完,立马转头就出了书房,叫来管家秦川,朝他这边叮嘱起来。
让他密切关注王离等人动向。
对方要进入咸阳,第一时间通知自己。
她这边好准备接风仪式为这下夏玄接风洗尘。
“离儿来信说了,这孩子眼下在世上孤身一人,孤苦无依的,既然和他又是生死兄弟,那从今往后,我们便也算是他的家人。
今次他得了如此大功,我们自然要为他好好庆贺才是。
秦川这件事你一定要好好准备,千万不能怠慢。”
王母表现严肃,秦川自然恭敬应诺。本以为事情到此结束,却没想跟着王母却是画风一转。
让秦川这边派人前往景阳村。
想办法将那乡下少年也给接到咸阳来。
眼下既然要比较,她打算一步到位,来个高下立判。
非要让那景阳村的少年彻底断了念想,自惭形秽才好。
秦川听到这种安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反倒在那连连拍手叫好起来。
不过这种称赞也没持续多久。
等收到景阳村传来的消息后。他面上的兴奋立马又变成了意外和费解。
因为在他们这边密切紧锣密鼓准备着为夏玄等人接风洗尘的同一时间。
景阳村方向。村民竟是也自发地敲锣打鼓。
为同名同姓的乡下少年庆贺起来。
说他在灭韩之中立了大功。
整个村子都跟着面上有光。
“都叫夏玄,都去参军入伍了,又都在灭韩之战中立了大功?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小的事情?”
“这两个夏玄……该不会是同一个吧?”
秦川越看越觉汗流浃背。
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在秦川心中升起。
一念及此。
他的身子也不免跟着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