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无且思绪万千。
而看他此刻沉默。
李斯却误会了。
立马开口又问道,“怎么了,夏前辈?可是这夏玄给的方法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方法很好。”
夏无且回神点头,自然不会明说心中疑惑。
而是对这夏玄给的方法表示了高度肯定。
终于同意了李斯的提议,不过同样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
那就是自己此番也要随同一起前往前线!
不管是不是他的外孙。
他都想要亲眼去看看,这个叫夏玄的年轻人。
听他也要去前线,李斯自然色变。
原本欣喜的表情也跟着犹豫了起来。
夏无且见此回话,给的理由倒是冠冕堂皇,
“身先士卒以率人,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嬴政都给忘了么。号召大秦医家赶赴边境,救治伤员,老夫不亲自出马,谁又愿意前往?”
李斯忧心忡忡,“话虽是这么说没错,但夏前辈毕竟是千金之躯,前线还是太危险了……”
“什么千金之躯,糟老头子一个罢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陛下对令爱的偏爱,到了何种地步,相信没有人比您老心中更清楚,所以前辈还是应该保证身体才是。”
李斯再次躬身。
这话既是客套,在李斯看来,也是实情。
所以完全是脱口而出。
却不想这无心之言,却像是戳到了夏无且的痛处。
刚还面色平静的他,表情忽然就变得狰狞起来,在那连连冷笑道。
“好一个偏爱。”
“李斯,你莫非真当老夫久居幽谷,老糊涂了不成?对于咸阳之事,一无所知?”
“从头到尾,只有老夫失去了丫头而已……他这位大秦皇帝可从来没有失去他的阿房女!”
“夏前辈,何出此言,那阿房宫……”
李斯色变,想要解释。
不过这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夏无且打断。
他朝李斯咆哮道。
“什么狗屁阿房宫,宫殿建的好就能证明是爱么?老夫问你,那从塞外专门掳掠来的胡姬,难道不是我家丫头的替身么?”
“怎么,五分类卿的评价还不够。”
“还非要老夫也认那胡姬做个干女儿,他才满意?”
很明显。
嬴政宠幸,那和他女儿有五分相似的胡姬。
就如同一根刺,早就扎在夏无且心中多年了。
这也是他之后为何一直不愿见嬴政,最为主要的原因。
李斯一直在嬴政身边。
自然知道,嬴政对这胡姬的感情,也就只是比普通嫔妃高出一点而已,根本无法阿房女相提并论。
但这毕竟涉及到了嬴政的家事。
而且牵扯到了亡故的夏阿房,还有胡姬,两个秦王的女人
所以哪怕机智聪慧如李斯,眼下再说话,也都不免有些磕巴起来。
想要解释,都不知从何说起。
“不……不是这样的……”
不过对面夏无且,明显没给他准备好措辞的机会。
这话说完,就给他赶了出去。
直接终止了这个话题,明确表示,要是不让他上前线,那一切免谈。
看夏无且如此。
李斯也是无奈。
但最终长叹口气后,也只能带着这消息,回去找秦王复命去了。
期间根本不敢有任何隐瞒,将所有交谈内容,一五一十全部复述了出来。
聪明如嬴政,自然料到了今次李斯前去会碰钉子。
但真正听到那句‘五分类卿’还有干女儿的评价后。
还是不免色变,再抬头,说话声音都多了几分颤抖。
“夏老……当真是这么说的。”
“是。”
李斯硬着头皮点头,赶忙跪地,安抚道。
“不过陛下无需介怀。夏老也是想到亡女一时激动而已。陛下对于阿房女的感情,夏老明显也是知道的。若非如此,他今次也不可能还愿意出山的。”
“……”
这话说完,场中直接陷入良久沉默之中。
这种沉默,便是李斯也觉度日如年,倍感煎熬。
好在嬴政终究还是嬴政。
并没有因此失态。
良久后,再开口,还是答应了夏无且的请求。
挥手就让李斯退下了。
李斯闻言,如蒙大赦,快步离开。
而嬴政则是负手站在章台宫的阁楼上,凭栏远望愣愣出神。
“难道朕真的错了?”
“可是阿房……朕真的好想你。”
每个人都有弱点。
嬴政也不例外。
阿房女,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所以今次,哪怕强大如嬴政,竟也是心乱如麻。
就在他百感交集之时。
一声呼唤,忽然从身后传来。
“政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你看起来好难过啊。”
嬴政回头。
就见一女子穿着布衣长衫,背着药箱,从廊桥对面快步而来。
眼神之中满是关切。
嬴政回头,神色大变,虽然来人用头巾蒙着口鼻。
但看那眼睛,和穿着。
他还是脱口惊呼出声。
“阿房,是你么,阿房?”
“朕不是在做梦?你还活着?”
嬴政彻底失态。
看那女人,险些喜极而泣。
小跑着就朝对方冲了过去。
一把将对方搂住,像是生怕对方离开自己。
但等真靠近后,嗅到的却不是令人心安的草药香味。
反而是一阵脂粉味道。
‘不对,这不是阿房!夏丫头从来都不用脂粉的!’
刚还兴奋的嬴政,骤然惊醒。
一把扯开对方面前挡住口鼻的头巾。
果然。
来人并不是阿房女。
恰好正是刚刚,被夏无且揶揄‘五分类卿’的爱妃胡姬!
原来,胡姬也听闻了昨日朝堂之上,李斯要去请夏无且的事情。
她比谁都清楚,陛下对于自己的宠爱,其实来自于阿房女。
也比谁都知道,陛下对于阿房女的感情有多深厚。
唯恐,陛下因为阿房女的事,再次冷落自己。
所以在手下谏言下,竟是从阿房宫中取出了夏阿房的故衣。
打算真正扮成阿房女,来讨嬴政欢心。
‘世人都说我是五分类似,就已经得到如此恩宠。那我何不再进一步,彻底扮上阿房女的样子。
到那时,陛下对这阿房女的宠爱,都将彻底落在我还有我儿胡亥的身上。太子之位,又有谁能再与我儿相争?’
一路来时。
胡姬都是满心雀跃。
以为自己这一计,必然成功。
毕竟阿房女早就死了二十年了。
死人如何能和她争宠?
却不想,嬴政看她如此。
短暂欣喜之后。
眼神之中,流露出的,却是无以伦比的愤怒和暴戾。
此刻伸手抓着她的肩膀。
口中吐出的,并不是温柔情话。
反而像是千年未化的坚冰。
“告诉朕,谁让你穿这件衣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