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过才十八而已,就来从军了?家里人不为你担心么。”
王翦瞥了眼身旁的少年,故作随意的询问起来。
“家里?我家里没人了,只有我一个,阿母早就亡故。”
夏玄回话,面无表情。
“死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虽然来之前,心中就已经有所预料。
但真正从夏玄的口中,得到这个答案。
他整个身子,还是不免跟着一个哆嗦。
“就在两年前。”
“阿母,从小一个人将我抚养长大,积劳成疾,两年前已经是药石无医了……”
夏玄回话,声音终于多了几分哀伤。
“别难过,你阿母若是在天有灵,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王翦伸手拍着夏玄的肩膀,先是安抚。
旋即是又开始旁敲侧击起来。
想打听一下这夏玄母亲的事迹还有性格。
夏玄听了,倒是没多想。
或者说,很多事,压在他心里也是憋了太久。
眼下听王翦问话。
旋即就如同倒豆子似的,竟是全部和盘托出。
明明夏玄此刻说的,都是他的母亲。
但听他这一句句回忆。
王翦却是有些绷不住了。
就算此刻,河渠令那边的回信还没有到。
但他心中已经有了七成的把握。
这定然就是夏阿房的孩子,不会错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十八年啊。
他找了足足十八年,人生又有几个十八年?
阿房,他是你的孩子么。
如果是,为什么你不带他回咸阳呢。
老夫和陛下离开的那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之后明明有机会回来,却一直选择隐姓埋名?
王翦想着,眼眶有些发红。
看王翦如此表情。
夏玄自然也是意外,忍不住开口询问出声。
“将军何故如此,你认识我阿母么?”
王翦也是听到这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
此刻避开了夏玄的眼神,在那强笑道,
“老夫今日之前从来没去过朱圉山,又怎么可能认识你母亲呢,只是听到了这个故事,有感而发罢了,因为老夫的女儿也是这样的人……”
这话说完,跟着开口。
就说起了自己心中阿房女的故事。
虽然隐去了名字,但夏玄这边却是越听越是古怪。
夏玄抬头看向面前这精神烁烁的老将军,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狐疑。
因为这故事,和他之前听岳大名所说的,军神王翦的故事太像了。
不过这种狐疑也就只持续了片刻,就被他自己给打消了。
毕竟,他是什么身份。
王翦又是什么身份。
灭国大战将近,人家才是真正的日理万机。
哪里还有时间来找他这么个无名小卒聊天,你当拍电视剧呢。
天底下哪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呢。
夏玄想着,心态逐渐平和了下来。
再回神,在那只是拱手道。
“有这样女儿,将军应该很幸福吧。”
“是啊。确实挺幸福的。只是可惜,二十年前,我的女儿为奸人所害!我再也没看到她的笑脸了。”
王翦说着,心都在滴血。
夏玄见此,赶忙安慰道。
“抱歉,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将军节哀。”
“节哀?节哀有什么用,老夫一向是让别人节哀的。”
王翦摆手,也没多说了,“无妨,不知者不罪,你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早点休息。也难为你陪我这个糟老头子聊了这么多。”
“时间不早了,将军您也早点休息。”
夏玄听了,拱手后也不多待,提着自己的长枪,就朝着弓兵营的方向走去。
对于今晚的遭遇,他只当成了是个可有可无的插曲而已。
不过他却不知道。
看着夏玄离开的背影。
王翦却是站在原地呆愣了好半晌。
良久之后,这才回神,离开了演武场。
夏玄当成是插曲,王翦明显没有这么想。
不过同样也没有迫不及待的就表露身份。
毕竟这可是阿房女之子。
事关重大。
牵扯的同样也太广了。
这种事,光有个七八成的把握,是不够的。
他必须有十成把握才行。
想着,他立马召来亲卫,又吩咐起来。
两个时辰后。
如山般的竹简已经堆满了他的书案。
亲卫拱手,“将军,这是您要的近五十年以内,渭水改道的资料,还有河渠令的回信……”
“放在这儿,退下吧。”
王翦挥手,要屏退左右。
“是。”
亲卫见此抱拳,自然不敢多问。
不过他不敢,不代表所有人都不敢。
前脚这亲卫才刚刚退走。
后脚功夫,他孙子王离就探出了脑袋,看着面前这如山般的书简,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爷爷,这些东西是……”
不过这还没等把话说完,就同样被王翦给下了逐客令。
“你也退下。”
“军国大事,是你能了解的么?”
王离不解,“军国大事?这不是渭水改道的讯息么??”
“什么意思,你要教老夫做事?”
王翦霍然抬头,眼神里闪烁着,危险的光。
“是是,我走就是了。”
被他这么看着。
王离哪里还敢再多说什么,立马一缩脖子,悻悻退走。
一边走着,他心中也一边跟着吐槽,觉得这几日,自家老爷子对他的态度,属实是越来越差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他感慨的时候。
王翦已经开始飞速查阅起了面前这如山般的书简。
皇天不负有心人。
半个时辰后。
总算让他找到了有用的消息。
“秦王政二年秋,渭水泛滥,波及朱圉山各地……”
再和河渠令的回信一比对。
七成的概率,终于成了十成。
“果然是这样。”
“他还真的是夏丫头的儿子么?”
‘阿房,过了这么久了,我终于找到你的下落了,找到了你的孩子。’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你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是不愿意将事情的真相告诉给他,还是不愿意,回到咸阳看看老夫。’
‘十八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良久之后再抬头。
王翦眼神之中除了激动外,更有茫然。
当年阿房女一事,真的有太多的谜团没有解开了。
就算是他这个大秦军神,所知道的,也只是只鳞片爪。
不过很快,这茫然就转变成了坚定。
‘不管发生了什么,他既然回来了,那都是一件大好事。毕竟他不只是夏丫头的孩子,同样也是那位的子嗣啊……’
王翦想着,拨开面前书简,就要亲自写一封密信,送往章台宫。
不过这还没提笔。
就看到王离这小子,急匆匆又冲入了军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