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年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只好敷衍应道:“我信,我不信谁,都信琼姐儿。”
顾瑾琼却听了这话,更加难过,她闭上眼,哽咽万分,“是我害惨了你,如果不是我,如果没有我,你不会过得那般艰难.……”
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她跪在祠堂,郭氏用她那张尖刻的脸,挑眉看她,“往日里看着你是个安分的人,没想却是我错了眼,这样腌臜下贱的事,你都做得出来?你是听说大郎和文家的亲事,所以兵行险着?那我可要告诉你,我不会如你意的,这都是你一厢情愿的,我只当哥儿去了趟勾栏罢了。”
那时外祖母听了这话,气得连连拍案,“长房的大太太,说话得凭点良心!我们琼姐儿是什么人,大家有目共睹,你怎能将她和那些瘦马相比?”
顾瑾年就在一旁,随着外祖母擦眼抹泪,冷声道:“大太太您平日说话不饶人便也罢了,怎今日还这般!分明是你们家大郎羞辱了我们琼姐儿!你怎么可红口白牙就颠倒了是非。”
郭氏听闻,当即捶胸恸哭,“欺负人,我们嘉志十二岁便是秀才,少年就中举,如此天赋异禀要什么好女儿家没有,非得要你们!明明是你们垂涎我们嘉志才干,想赖上我们嘉志!”
被他们叫做‘嘉志’的陆琮就跪在那里,神情恍惚,跪着求郭氏,“母亲,您快别说了,您也别跟我和文家说亲了,我只要四妹妹,我也只娶她。”
他这话惹得郭氏瞠目结舌,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郭氏扇了一巴掌。
她捂着脸看着气得手指都在哆嗦的郭氏,看到她神情厌恶,声音冷漠得像针锥一样扎向她,“你这个娼妇!你到底是使了什么手段将我们大郎迷得这般神魂颠倒!竟还让他敢如此反驳我!”
顾瑾琼搂着顾瑾年,全身像是被马车碾过,疼得厉害,她不禁尖叫起来,“我没有!我没有!是他,是他害得我。”
顾德曌看着这一切,又着急又帮不上忙,只能怒吼着,“郎中呢?郎中怎么还没来?”
他的怒吼没有唤来郎中,却唤来听见了动静的潘老太太和汶氏。
潘老太太显然是方睡下,又急匆匆过来,发髻都微微的乱,“我方才听下人说,琼姐儿又哭又闹,是怎得了?发生了什么事了?”
顾瑾年被吓得不轻,搂着顾瑾琼哽咽道:“不晓得,我只怕是又魔怔了。”
汶氏便道:“老安人莫急,先扶了琼姐儿上床,等待郎中来诊了脉,安抚之后再问罢。”
潘老太太点了点头,命着下人将帘子放下,让顾德曌在外等候,才叫人将顾瑾琼抚上了床。
不过顾瑾琼上床,眼泪像断线的珠子掉下来,声音也断断续续的,仿佛游丝般,下一瞬便要断了。
秋环见状连忙抬了热水进来。
顾瑾年拭尽了泪,道:“我来。”
说着,她浸湿了巾栉,替顾瑾琼擦拭。
顾瑾琼却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盯着床围,萋声道:“为什么要怪我,我什么都没做。”
顾瑾年擦了又擦,顾瑾琼的眼泪却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涌,她见着,也忍不住酸了心肠,伏在床边痛苦,“刚刚都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
潘老太太见到这样心肝作疼,忍住朝着帘外的顾德曌厉声质问:“你到底同琼姐儿说了什么?让她这样?”
顾德曌刚准备回答,下人领着大夫匆匆走了进来。
潘老太太也不好将家丑外扬,索性闭紧了嘴巴。
等待郎中开了药,顾瑾琼睡过去后,潘老太太这才扶着顾瑾年往帘外走,看着在外沉默垂首的顾德曌,声音疲惫。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
顾德曌便将傍晚的事都说了个一清二楚,言讫,还兀自叹了一声,“是我欠妥当,只想着琮侄儿下午的话,又想着琼姐儿如今稳重些了,便没遮拦地问了,哪晓得.……”
汶氏听得心惊胆战,揉着锦帕不知所措。
顾瑾年就坐在她身旁,并没察觉,只张着一双通红无比的眼道:“也不知道是因个什么,自那次同几房去崇林寺后,琼姐儿便这样了,见到那陆嘉志也怕得紧。”
顾德曌一怔,“是他欺负了琼姐儿?”
“糊涂!”
潘老太太拍着桌子厉喝,“这种没有根据的话别乱说!春闱在即,长房大爷是最有望上榜的,你这般说出去,叫人听了,不仅对长房陆嘉志不利,更是污遭咱们姐儿的名声!”
顾德曌讪讪应是。
潘老太太见状,沉声吐了一气,“这事也有我的错,我本也觉察出那陆嘉志的心思,不过想着你到底会来先问我,所以也没甚在意。”
汶氏心跳如鼓,由着彭妈妈扶着,慢慢地站了起来。
顾德曌却俯下身,愧疚难当,“是我的太心急了,也是我目无尊长了。”
潘老太太一口气闷在胸口,堵得慌,抬眼看到汶氏,便道:“你还有着身子,先回去休息罢。”
汶氏蠕了蠕嘴,想说话。
顾德曌却道:“你先下去罢,别辜负了老安人的一片心意。”
汶氏翣了翣眼,咬着嘴唇福礼。
潘老太太看着汶氏的身影转过游廊,一霎不见,这才闭上眸,叹息,“再扯这事也没什么用处,更何况这事也不好闹大了去,年姐儿,你去吩咐下人,叫他们闭紧了嘴巴,若是长房的陆嘉志问起,便搪塞过去。”
可是,这怎么好搪塞过去。
四房自顾德曌回来,便各处都盯着,大半夜了,又是请郎中,又是厨房一通热闹地烧热水。
所以不消半日,所有人都晓得四房的四姑娘病榻了。
袁老太太听闻时,正用着早膳,擎勺的手一顿,有些讶然,“前个儿见着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岁阑摇了摇头,“只听四房说是吃坏了肚子,不过奴婢觉得不是那么简单,奴婢特意去看了下,那四房的三姑娘,眼睛都肿了。”
袁老太太皱了皱眉,神情有些沉重。
坐在她旁边正用膳的陆昱见状便笑,“母亲若是担忧,可去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