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老太太此时脸色铁青。
“嫁妆？”
潘老太太气得冷哼，“堂堂案首他也说得出口，就说四姑娘不在……”
她还没说完，就见得人影晃动，一道清冽之声登门入室，“老安人，四妹妹。”
顾瑾琼皱了皱眉紧顾着进来的陆琮。
潘老太太不动声色地将顾瑾琼拦在了身后，“琮哥儿，既还叫我一声老安人，那我不得不腆着老脸说一句你，我们四姑娘和莫大人而今尚未过定，又何谈嫁妆一事？更则我们四姑娘家里还有人呢，莫说未曾定下，就是定下了也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添妆！还是从哪里拿的这些东西就拿回哪里去吧？莫要让别人知道了笑话！”
潘老太太平时说话从来不会这么刻薄，只是顾瑾琼跟莫宸衍的婚事虽没有个着落，但已成定局。
而今陆琮来大闹一番，若是以后顾瑾琼与莫宸衍二人成婚了，免不得要被别人笑话。
陆琮今日好不容易从郭氏的眼皮子底下钻了空子，说什么也要跟顾瑾琼见上一面，不然他心有不甘。
“老安人，我也是听说四姑娘跟莫先生那些事，又虑及四妹妹不日迁去京城，日后再不曾见面，所以才想来送送礼，沾沾喜气。”
他微微做了一揖，并没有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潘老太太气的扔了手中的青瓷玉盏，茶水溅了一地，“休要胡说八道！我家四姑娘结亲和你有何关系？你再不回去，我就让你娘亲自来接你，看看她的好儿子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顾瑾琼闻言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恨不得把这小小的布料撕碎，这陆琮真是要害她致死才甘心。
陆琮脸色变了又变，余光瞥到旁边那道纤细的人影，方才那些恼怒啊都飒飒消散了，只一双眼盛满了欢喜，“四姑娘喜欢便是。”
顾瑾琼一张秀气的脸冷冰冰的，“陆大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岂是那种随便拿人东西的人？可别污了你我二人名节。”
陆琮听到她口中寒掺着对莫宸衍的庇佑，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凝结了，“我是专程过来给你送礼的，之前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也没来得及送你点什么，既是听说你要议亲了也好来看看，就随便置办了一点。”
顾瑾琼看着那些金银玉器，淡然地摇了摇头，“我与陆大爷没亲没顾的，收你这些东西不合规矩，你还是拿回去吧。”
陆琮笑了笑，弧度有些苦涩，“即使拿来送人的东西，哪有往回拿的？四妹妹莫要让我白跑了一趟。”
顾瑾琼看他这油盐不进的样子，一张脸气得通红。
正当争执难分时，有下人走进来，看了一眼在座的个人，声音有些凝滞，“老太太，大爷，四姑娘……莫大人来了。”
莫先生？
他怎么会来？
陆琮身子晃了晃，宛如雷劈地站在那里。
他明明听说莫先生今个儿在府中接待贵客，应当没空出来才是。
怎么……
想入云云，槅扇边已传来了橐橐的步声。
顾瑾琼看向来处，见到提着玄端，还是那般雍容娴雅的姿态，曼曼走了进来。
“老太太。”
那双含了万物的眼睛转了过来，将顾瑾琼兜在其中，仿佛一张网，梏得她动弹不得，仿佛要沉溺其中。
“四姑娘。”
最后，莫宸衍才转过头，视线落在脸色有些发白的陆琮身上，“你怎么来了？”
陆琮有些讪讪的，但余光瞥见顾瑾琼怔忪的神情时，心头的苦涩像是骇浪无边的涌起，卷得他喉咙发苦，连带着舌尖也酸涩了起来。
“我听说四妹妹将要去京城，便带了些礼送给她。”
明明是他先认识的四妹妹。
也是他一直待四妹妹好。
而莫先生不过几次的相见罢了。
凭什么四妹妹就中意莫先生？
就因为莫先生是首辅？
那日后他也可以是首辅，也可以拜阁入相。
莫宸衍勾了勾唇，“山高路远，东西多了，路上难免拖沓，况且京城地广物博，什么东西没有，缺什么再在那里买就成了。”
不知何时来了几个效用，压着刀轻而易举地越过那几个弱鸡似的小厮，拎着几筐礼品就往外走。
陆琮看着那些在日光下明晃晃的刀刃，方才那些勇气，也似颠倒的沙漏，飒飒流失了。
他白着脸，脚都不敢挪动，更不敢抬头去看莫宸衍。
即便莫宸衍还是那一脸的淡然。
“所谓礼轻情意重，嘉志情义到了便行。”
顾瑾琼呆呆看着莫宸衍白净的侧脸，抿了抿嘴，心中微恙。
其实莫宸衍耳报神众多，哪里不知道陆琮此行过来目的所谓。
但他没有发怒，三言两语地说服陆琮，其实也是为了考虑陆家，也更是顾及她的名声。
这般想着顾瑾琼心头微暖。
陆琮额头却是细细密密的汗水，“莫，莫先生……”
莫宸衍翣了翣眼，迎着天光，浓长的睫毛在眼下括出一团阴翳，含住了眼底深深的光，“马上便是秋闱，你应当一心扑在考试上，这些家长里短，人情什么的，都不应该再系于心伤才是。”
他语中半劝半胁，听得陆琮咬紧了牙关，他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顾瑾琼，复向莫宸衍作揖，“既然四姑娘不愿受礼，嘉志也不强求。”
他说完，又朝莫宸衍作揖，“多谢先生的教导。”
如此方拂袖而去。
这一出闹剧也就这样结束了。
潘老太太看着神色各异的下人们，拍了拍桌子，严厉道：“今日之事，你们都把嘴巴给我闭紧了，要是谁泄露出去了，可就别怪我扒了谁的皮。”
虽然本来没什么事，可抵不住外头那些人的嘴巴，还是不要到处乱传的好。
陆琮人走了，那些礼品还被莫宸衍手下的扣着。
潘老太太不得看向莫宸衍。
莫宸衍却笑了笑，“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既如此，这些东西就当是我送来的了。”
这还是头一次顾瑾琼听到莫宸衍这般不正经的话，当即愣了愣。
潘老太太却是眼睛一亮，“此法甚好，此法甚好，莫大人费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