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朗的劝说下,宋珍珍决定用完晚膳后,第二天一早再回宫。
白朗没有回家,三人坐在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默。
宋父端来两盘宋珍珍爱吃的菜,上下打量她穿着的衣服。
不愧是宫里的女官,这好料子旁人都不舍得买。
“嘿嘿,女儿为父最近想做些生意,你手头宽裕,先让我用点……”
宋珍珍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宋父话说得好听,可给他的银子,最后都会输出去。
“我每个月的月俸,都寄出宫给你了,已经没有了。”
宋父拿准宋珍珍是个心软的,他拿起筷子给女儿夹了菜。
“哎,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呀,就生了你这么一个女儿,连个传宗接代的都没有。”
“你现在做了女官,连给我的赡养费都不够,我一把年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宋珍珍最受不了他说这些话。
人们都说父母恩情大于天,可每当感受到极度压抑的恩情,宋珍珍几乎想将这条命还回去。
可他说的也没错,这人一辈子只有宋珍珍这一个女儿,除了自已没人会管他。
“只剩三两了,其他的等下个月再一起给你。”
宋珍珍夹起菜吃掉,然后把腰间的荷包放在桌子上。
宋父眼睛发亮,一把夺过。
“我就说你肯定还有,来来,吃菜吃菜……”
白朗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宋珍珍以为他还在为春闱的事烦心,轻声安慰。
“别担心,你天资聪颖,还未到而立之年。再来一次肯定能做大官。”
有的人奋斗一辈子,即使成了老翁也还是个童生。白朗不同,他年纪轻轻22岁便考上了举人,这已经超越了绝大多数人。
或许是受到她的安慰,男人露出今天第一个微笑。
“一定,我一定能成为一个大官。”
他眼中的神色愈发坚定,恢复平日的样子,给宋珍珍碗里夹了很多菜。
“你也肯定能成为最厉害的女官,多吃一些补补……”
宋珍珍看着碗里冒尖的菜,面上都是笑意。
她默默吃着,心中却在庆幸,白朗没有受到外界的影响。
一顿饱餐之后,宋珍珍端起碗率先起身。
“你们先歇着,我来就行……”
可还未等她走两步,便觉得自已整个人天旋地转的。
她扶着桌子,晃了晃自已不清醒的脑袋,想要抵抗浓烈的睡意。
“嘿嘿,吃了这么多,足够她睡上一天一夜的。”
耳边是宋父的笑声,宋珍珍昏迷的前一刻,她努力的朝白朗伸出手。
男人就像是没看到她般,无动于衷,眼睁睁地看着自已的青梅晕倒在眼前。
王瘸子听到动静,推门而进,他身后跟着两个壮实的男人。
“去,把她关到老地方。”
白朗坐在一旁,忽然出声。
“我也去看着她,避免她大吵大闹再惹出什么事。”
王瘸子上下打量着他,一个气度不凡的举人老爷,居然会帮他们干这种事。
“听说她原本应该是你婆娘,你就这么甘心把她卖给张员外?”
这话听着像是不经意间一问,王瘸子紧盯着白朗的脸,像是要从中看出端倪。
“哎,缺钱嘛。更何况既然我当不了官,那她也别想做。”
看着斯斯文文,原来是个狠角色。
白朗这些天在京城酒楼说大话的事,村子里的人都听说过。
在没人笑话他的时候,宋珍珍不偏不倚,第一个撞在枪口上。
不管她是不是真心想安慰白朗,在过于自卑的人眼中,你的出现就是对他的嘲笑。
“好小子,一起来吧。”
王瘸子赞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做他们这一行的就是要够狠。
等宋珍珍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她是被身边的啜泣声吵醒的。
宋珍珍睁开眼,环视一圈,四周像是一个破旧的柴房。
除了她,还有三个同样被绑着双手双脚的女人。
两个在哭,一个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房门被人推开,白朗带着一个眼瞳发白的女人走进来。
她提的药箱,像是一个医女。
青梅竹马,四目相对。白朗明明给她夹了那么多菜,属实没想到她会醒的这么快。
空气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宋珍珍沉重的呼吸声,一次次的打在他的心上。
像是在拷问他的灵魂。
“你跟我爹是一伙的?”
女人声音颤抖,语气不可思议,她压抑着嗓子里的哭声,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脆弱。
“是你自已说过的呀,想成为大官锄强扶弱,救济百姓。白朗,你究竟在做什么!?”
白朗比宋珍珍大十岁,是他教她识字,教她自爱,教她做女官活出自已。
宋珍珍想不明白,拥有远大抱负,心系百姓的白朗,有一天会成为坏人的帮凶。
她的声讨像是一个又一个巴掌,尽数打在他脸上。
男人双拳紧握,清秀的脸上满是抑郁悲愤。
“我只是明白自已永远都成不了好官。”
成为小官,救不了全天下的百姓;成为大官,做不了一个好人。
在这个门阀豪强横行的世界,像白朗这样清贫的考生,根本看不到成为大官的机会。
“你在说什么鬼话,连自已都不坚持的话哪里来的机会!”
宋珍珍看不得他这一副自甘堕落的样子,官场黑暗不可怕,可怕的是没有去面对的勇气。
“我不想跟你说那么多,去检查她们有没有资格被选上。”
说后半句话时,白朗推了一把身边的女人。
这人的眼瞳是银白色的,从进屋开始没说过一句话。
她似乎看不到。
可最让宋珍珍在意的,是白朗所说的检查。
很快,医女来到已经昏迷的女人旁边。
“我虽然看不见,却能查出你们是否是处子。”
她戴上手套,一边说着,一边顺利的解开女人的衣带,然后向下摸去。
“最好像她一样,不要挣扎。不然把门外的人招进来,我不敢保证你会安然无恙。”
宋珍珍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一切,内心大为震撼。
现在昏迷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至少感受不到这样的屈辱。
旁边两个女人,死命捂着自已的嘴,尽力不发出声音,可细碎的呜咽却还是传进每个人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