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觉睡了多久,林母就在外面守了他多久。
她对他总是担忧的,尤其是他今天这个模样实在太过反常。
而此刻的林嘉木,正陷在一个梦境里,他额上满是冷汗,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梦境里,他还很小,个子才堪堪到大人的腰,因为生病,他的肤色比女孩子还要白皙几分,发型也是十分可爱的西瓜头。
那时候的林父林母特别的忙,忙到没有空管他,他一个人在小镇上跑来跑去,一不留神就会摔一跤。
只是没有人会看到,而他也习惯了一次次的自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和自己说着鼓励自己的话。
也是因为自己的病,没有人愿意陪他玩,那时候的他年纪还那么小,却已经学会了适应孤独。
可是后来,慢慢地,甚至还有很多人会对他说奇怪的话。
一开始他不明白,可是当他被一次次的推倒在地,听着那些话语一次次的落下,他才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也许他真的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吧,生来就是个累赘。
因为他,他的爸爸妈妈才会那么辛苦,妈妈才会一次次的哭泣。
他也哭过许多次,从前是生病的时候疼哭的,后来是因为自卑,觉得自己是个累赘哭的。
父母已经很辛苦,他不想告诉他们再让他们烦心了,就一直忍着,他一度以为他的人生一直会这样灰暗下去。
直到林瑜青的出现。
也许无论用什么语言都无法形容林嘉木看到她那一刻的心情,她明明也还年幼,却像个小大人一般的把他护到身后。
然后他就看着她和他们扭打,头发变得乱糟糟的,脸上还被抓了一道,却依然回头笑着看他。
“别哭了,坏蛋都被我打跑了。”
那时候的他真的好像一瞬间就忘了哭泣,只记得呆呆地看着她,眼里闪烁的不知是感动还是羡慕。
后来她牵着他的手,把他带回了家,外婆他们对他都十分的好,他们给他拿吃的,给他拿玩具,还一直围着他陪着他说话。
他从来没有被这么多人关心过,一时间只觉得感动,慢慢地就总是喜欢往这里跑。
而那时候的林瑜青,因为打架厉害而且有个当消防员的爸爸,俨然被那些小屁孩当成了一个厉害的存在。
没有人敢再轻易去招惹她,而林嘉木因为总是跟在她身后,也再也没有受过欺负。
除了,被她欺负。
他小时候不知道被她捏了多少次脸,他已经数不清了,但是那时候的他,一点都没有不高兴。
他心甘情愿的跟在她身后那么多年,直到后来病重,不得不离开。
等他再回来,一切都变了,她的身边有了另一个少年的存在,她的目光为他停留的时间越来越短。
他百般不甘心,想出各种方法让她看到自己,可是仿佛都是无用。
他们都长大了,长大的代价就是他们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了。
她不会只看得到他了。
梦境之中,他拼命的在她身后追着赶着,生怕被落下,却又不得不被落下。
她的世界有了另一个人的存在,他只能是多余。
哪怕是用朋友的身份偷偷地喜欢着她,也是会带给她困扰的。
过往的一桩桩一幕幕飞快的在梦境里盘旋而过,他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伸出手,想要呼喊她的名字,却怎么都说不出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从自己的眼前消失。
他痛苦不堪,只觉得头疼的快要炸开一般。
“林瑜青,林瑜青!”
伴随着这阵喊叫声,他也终于醒了过来。
房间里开着空调,他整个人却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全身都湿淋淋的。
他坐在床上,双目无神的看着窗外,望着窗外高高的日头,总算是真正从梦境中解脱出来。
这时候房间的门被敲响,门口传来了林母担忧的声音。
“嘉木啊,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林嘉木张嘴想要说话,喉咙却嘶哑无比,他站起身,走到门边去。
林母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模样,不由得吓了一跳,伸手要给他擦汗,却被他避过。
“妈妈,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说着他就去了客厅喝了一大杯水,然后又回到了房间去,快速的洗了个澡,就准备出门了。
林母拦住他,一脸担忧的发问,“嘉木,你这脸色看着这么差,要不还是再休息休息吧?”
林嘉木摇摇头,低头看着她,目光中满是坚定。
“妈妈,我要去见一个人,做一件事,然后和过往做一个了结。”
他从未这样坦然的告诉林母他的想法,她闻言也是一愣,然后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没有再阻拦他,只是跟着他一直走到门口,然后看着他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林嘉木到林瑜青家里的时候,外婆正在准备午饭,姜瑜在客厅看电视,看见他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欢喜的唤他去她身边坐下。
他乖巧的坐在她的身旁,听着她絮絮叨叨的和自己说着话,始终耐心的回应着。
姜瑜也看出了他今天的不对劲,终于忍不住问。
“你今天来,是来找岁岁的吧?”
他笑着看向她,然后点了点头。
姜瑜站起身来,然后有些头疼的和他小声抱怨着。
“这个丫头啊,昨天熬夜追电视剧,现在还睡着呢,你在这等着,我去叫她啊。”
林嘉木点点头,然后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没一会儿,他就看到林瑜青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走出来,看到他的时候还愣了一下,连眼睛都微微睁大,看着颇为可爱。
林嘉木此时是多么想上前捏一捏她的脸,却还是忍住了。
还没等他说话,林瑜青已经被姜瑜催着去洗漱了。
接下来的时间,他陪着她们一起吃了一顿午饭,听着外婆的关怀和叮嘱,都统统应了下来。
只是在林瑜青准备再次回房间补觉的时候,他叫住了她。
林瑜青回过头,像是起床气还没有完全消散。
“怎么啦?”
他二话没说拉着她走出去,就这么走了好长一段路,终于松开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