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由两浙一路的提点刑狱司胡提点坐镇的杭州城府衙,正在进行一场隐秘的审判。
在此之前,城里头走露了消息,各界人士都齐聚在附近的酒楼茶肆,肆意打探打听着昨晚在画舫船上发生的事。
“我早就说了程奕书画院实存名亡,以前专精丹青之道里面出来的画师各个厉害,现在可不行,自从那李焕上来,什么生意都做。”一个身着书画院院服的学生唾沫横飞,侃侃而谈着,“我在里头学了几天算是明白了,啥也学不到!还不如自己在家琢磨呢。”
“王兄这话的意思,是这李焕可能会在这场官司里输掉?”
“不是可能,而一定。”
“那姓裴的可是李焕的大哥,李焕家大业大哪有那么容易倒。”坐在另一桌的人冷眼驳斥道。
书画院的这一学生大笑不止,惹得另一人气恼站起身,“你笑什么?我难道说的有错?”
“你只知道裴沧海,不知道他头上一个胡提点。据我所知,他可是和张淳不清不楚的互相勾结。诶,要不了多久,杭州程奕书画院将要易主咯。”书画院学生一脸幸灾乐祸模样说道。
王希孟坐着角落细细听着这些人的争论,在听到这话时,忍不住起身怒视四周道:“这书画院那轮得到张淳,你们别忘记了,还有前书画院东家李远之的儿子李探奉在。”
“这案子判到头,也只有李科有资格能接手书画院。”
此话一出,就像往油锅倒了一碗水,瞬间就噼里啪啦的吵嚷,有人嘲弄着问道:“这李科李探奉是哪里冒出来的,偌大一个书画院产业,他如何接得下俩?”
有人提醒道:“这李科便是那桃花歌庵的作者,听闻他最近还作了首歌咏李白的诗也甚是有趣。”
“我还听说市面上的崔莹莹传的画册是他所画,只不过被书画院盗印了去。”
“这么厉害?”
“厉害有何用,斗得过张淳那山羊老头吗?就算书画院给了李科那小子。没有钱来支撑也运转不开啊。”
“钱?”
“这个我知道,我有小道消息,发荣商行知不知道,江南数的过来的商行,势头还越来越旺,它居然借了上万两银子给那李科,你们敢信?”
“啊……”屋内喝酒的吃菜的都纷纷停住感叹起来,“那他是真有家底接手的啊。”
……
杭州府衙公堂内。
胡提点仍是穿着一身紫袍,腰环玉带横眉冷对,让当场的人不敢放肆。
黑石砖地面上的面隐约有水渍的痕迹,散发着骚臭味。
“李科,这书画院所有契据都在李焕名下,今日他已认罪,于情于理应全部归还于你,但按律法此书画院是应收归朝廷所有了。”
胡提点缓缓开口道,掷地有声,每字每句之间仿佛容不得别人插话。
“而我大宋历来以律法治国,百年不移,李郎,你懂我意思吗?”
李科站在下面,一边还坐着张淳,似笑非笑的。
李科清楚,这收归书画院到官府,名义上好听,但只要胡提点再一个转手实际上就是到了张淳手里。
但现在的局势好像容不得他半点争取和逆转。
真是官大好几级,坐都坐死人。
“裴知州,你有什么意见吗?”胡提点转脸问道。
“没有,在下完全支持您的想法,秉公执法,公正不阿,是在下的学习榜样。”裴沧海僵硬着笑容。
“李科。你呢?”
李科对书画院还是有着深厚的感情的,毕竟有着从小到大的成长回忆,但要是这样简简单单的就同意了,李科心里对不住死去的爹娘和陆老。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只见童贯匆忙走了进来。
随即,“圣旨到嗷!”一声尖利的声音在院庭里响起,往外看去可以看到一队宦官走来。
胡提点忙站起来,他像是想到什么开心事一般红润了脸,忙跑到门口恭候着。
那一队宦官走近,再此高唱道:“圣旨到。”
众人纷纷叉手行礼,注目着领头宦官手上那封黄澄澄的布有龙纹的圣旨。
见领头宦官将要开口,胡提点哈了下腰忙走上前两步。
但领头宦官却是眉头一皱,唱道:“李科上前听诏!
众人一凛,心头大惊,怎么会是李科?
尤其是胡提点更是血液逆流,心头震动,用着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李科。
“敕!朕膺昊天之眷命。据报杭州城庶民李科,画有创世纪一画自成一家,才华横溢,德才兼备,朕深感其精游于艺。特下此诏,封其为翰林书画院待诏一职,择日上京,限期三月。钦此。”
“李科,还不过来接旨?”那宣旨宦官见李科那边抿着嘴笑,一副傻愣愣的样子,提醒道。
“谢我皇隆恩。”李科上前接过那卷圣旨,作揖道。
圣旨略带有点暖意,摸在手上十分的丝滑和沉甸甸。
“恭喜李探奉呀,年轻有为就能去往翰林书画院成为待诏。”
这时那胡提点转脸笑迎过来。
他不得不笑脸相迎,这皇上亲封的翰林书画院待诏上京面圣,要是再得到皇帝的喜欢,那简直是在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了。
反观胡提点,在地方已经三年有余,不见丝毫音讯召他回京。
年纪越来越大,就越来越没机会,胡提点这捉急的年龄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起李科的价值。
待宣旨的宦官离去后,公堂重新恢复。
胡提点心神不定一般回到座位上,道:“皇上的旨意大家也听到了,李科现在是有功之人,于情于理,不能冷了有功之人的心……”
张淳在一旁冷面如霜,他也无论如何没想到,皇上居然会给李科嘉赏,于是想要起身说话。
但却被胡提点一个冷眼压了下去,“程奕书画院将有官府和李科一同管理!”
张淳听了这话如没了瓜瓤的丝瓜,软坐下去。
李科则把玩着圣旨,心想不好意思了,美术生就是能为所欲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