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湖断桥边。
月光如练,轻轻洒在古老的断桥之上,也为西子湖披上了一层神秘而柔和的银纱。夜色中,湖水似乎更加幽静,晚风拂过,湖面泛起层层细腻的涟漪,湖上的荷花也随之轻轻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夜晚的湖水不算冷,它吸收了白天的热量,还在弱弱的散发着余热。
月光之下一叶小船荡在湖水之上,一盏明灯悬在桅杆上,悠悠地散出温和的黄光,船头的渔夫缩在宽大蓑衣里,钓着鱼,一只鱼鹰孤零零的站在一边。
“苏先生今日为何杵着拐?是身体不适吗?”李科的脸在灯光下微微发红。
苏轼拣起一束菜,笑了笑:“是的,这几日身体确实是有些劳累了,得了轻微的风寒。”
“那你还随了我的馊主意,和我来这湖上夜游。”李科惊讶道,“渔夫快送......”
“诶,不用。”苏轼制止道,“这也是我想的,我有太久没在这西子湖上游船了,这两小杯酒下肚,我也已重回少年了。”
李科大笑起来:“苏先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
“老夫聊发少年狂!左牵黄,右擎苍!这是我在密州作的诗了,李郎你居然记得。”苏轼也跟着大笑起来。
笑声惊醒船头的鱼鹰,鱼鹰嘎嘎鸣叫着,展起翅膀飞往湖心的荷叶丛中,呼啦一下又从荷叶丛中飞窜到月空之下,定眼一看它嘴里竟还叼着一条鱼,而它带起的水花被月光的照射下似颗颗珍珠一般。
渔父隐藏在蓑衣里的眼睛一亮,接着一个哨音响起,那鱼鹰便摇摇摆摆飞了下来,停在船头,鱼鹰的脖子缠着根线让它吞不进鱼,因此那渔父一捏脖子它便吐出了一条泛着银光的鱼。
渔夫拿起一边的小刀,上下翻飞,接着扑通一声,鱼便扔进了一旁的锅里煮了起来。
李科和苏轼看在眼里,相视而笑。
苏轼的皱纹像西湖的水波,温柔但是岁月苍老。
这皱纹让李科不由的心动,他不禁想到自己穿越之前的苦苦追求在艺术上的出名和成就,却是徒劳几年一事无成,仿佛被时代抛弃,这多么和苏轼的经历相似啊。
苏轼现在重回朝廷,那自己又该去往何方呢?
李科不禁问道:“苏先生,你多次遭到新党排挤,此身漂泊无数,今日能重回朝堂想必您一定是十分高兴的,今夜有酒有菜,就却好诗了。”
李科眨眨眼睛。
苏轼听了李科的话,面目却没有变化,依旧是平静的,他笑了笑,看着久违的湖光夜色,开口道:“庐山浙江烟雨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
一股惊恐和凝重之感袭上李科的心头,他看向苏轼,苏轼笑而不语,眼神里却是一片豁然。
这首诗李科回忆起来,它是苏轼的绝笔诗!也就是说他写完这首诗后便会要死去。
李科重复的念叨着诗句,一种无助又豁然的矛盾又和谐的感觉在他心里回荡。
“多少美景和功名需要我们想法设法地去追求和实现,可一旦看到了或是实现了,反倒是会觉得平常,不过如此。”苏轼看李科脸上的困惑,缓缓解释道。
然后又笑道:“这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随口胡诌,你一个青年正值实现抱负的时候,可不要被我影响了。”
“鱼汤好了。”船头的渔夫说道。
“我们喝点鱼汤解解酒吧。”苏轼拿起一块抹布浸湿,然后埋着腰端来了鱼汤,盛了一碗递给正皱着眉头想事的李科。
李科正回忆着苏轼到底啥时候会逝世,他想利用着自己穿越者的能力做出改变。
喝了一口鲜香的鱼汤,滚烫的流入肺腑,李科逐渐模糊的想起:苏轼是北上途中逝世,到了杭州就该去苏州、常州一带,只要让他在杭州把身体养好,再上路总是没有大碍的了。
那就多留他几日让他养好身子,李科敲定主意。
李科问:“苏先生计划何时出发?”
苏轼答道:“明天有杭州城的宴会,后天我还想再停留一天,然后估摸着就得启程了,毕竟,朝廷也催得紧。”
李科嘴里嗯着一声,心里却盘算着如何留下苏轼。
......
那边岁月静好。
这边苏堤的苏轼住宅。
火光中,人影绰绰,水桶与木桶的碰撞声、急促的脚步声响成一片,终于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之下,肆虐的火舌逐渐被压制,只剩下袅袅余烟。
裴沧海、通判以及童贯听闻苏轼住宅居然发生走了水,更是一个个衣冠不整的赶到,众人站在一起面面相觑。
“快!快进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裴沧海怒喊着,指挥手下赶到的衙役和百姓进去搜寻。
人们只见大火瞬间烧塌了两间半的屋子,人们冲进去翻找废墟残垣时,搬开一块块焦木,却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苏轼的尸体。
裴沧海忽然放声大哭起来:“苏朝奉啊,苏朝奉你怎么那么不小心,事情怎么那么意外,您怎么就死了啊,苏朝奉!”
哭喊着甚至跪倒在地上。
附近搜索的衙役和百姓看到,也禁不住纷纷伤心抽泣起来,顿时,这余烬下,这夜晚中呜咽声响成一片。
连童贯也忍不住叹息起来,他担心着这不知名的走水,说不准又要引起一番朝堂的腥风血雨,他拉起裴沧海,发现裴沧海老脸上真的泪水纵横着。
“裴知州,事已至此,该想想怎么处理后事,怎么向朝廷解释吧。”
裴沧海抹了一把脸:“放心吧,童供奉,我一定调查清楚走水的原因,好让苏朝奉在天之灵安息...”
谁知他手抹脸的遮掩下,居然露出一个极为阴险得意的笑容。
“诶,裴知州、童供奉,你们在这干什么呢?”李科的声音忽然响起,“这是怎么回事?苏先生你的房子怎么烧没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