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上此时公布的名单是在这次行动中牺牲的警察,林静死死地盯着那个名字,一直以来大脑里紧紧悬着的一根线,突然就断了。
电视里的主持人还在慷慨激昂的说着此次任务的艰难程度,还在赞扬着那些牺牲的警察的伟大。
可是林静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上面,赫然写着一个名字。
许振鹏。
那是她的丈夫,是她孩子的父亲,是她的一切啊。
此刻他的名字就那样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无声无息的,接受着那些无相关的人无意义的夸奖和赞扬。
那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对他们而言,也许实在是无关痛痒。
林静突然坐倒在地,双手捂住头,像是痛苦到了极致。
她开始喊他的名字,一声一声,泣不成声。
“振鹏,你不是说,不是说让我等你回来吗,我还在等着你呢,你怎么就食言了,你从未,从未骗过我啊,怎么这次就说话不算话了呢?”
“振鹏,你怎么舍得骗我,你怎么舍得?”
“你怎么就舍得这么把我丢下了?”
她像是无意识的,一直抓着自己的头发,喉咙里一声声发出嘶喊。
这一刻的她真正绝望到了极致,无法声嘶力竭的痛哭,到最后连发声都是艰难了。
她突然站起身,一步一步缓慢而又坚定的朝着厨房走去,许是痛苦到了极致,她整个人都变得麻木。
她拿起刚刚那把刀,毫不犹豫的朝着自己那只完好的手划下去。
她感受不到疼痛,反而满心的解脱,她看着手腕上的血迹飞快的渗出来,然后越来越多。
意识逐渐失去的时候,她好像看见了他,她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笑,不顾一切的要靠近他。
“振鹏,我来找你了,你等等我……”
女人最后倒在了厨房里,刀子应声掉落,惊醒了刚刚走出房间的许嘉禾。
她疯狂的跑出来,直到看到厨房里的女人,看到那把染着血迹的菜刀。
她匆忙的跑过去,跪倒在地上,跪在她的身旁,因为极致悲痛甚至连嗓子都一瞬间变得沙哑无比。
“妈……妈妈,妈妈,妈妈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妈妈,你和我说一说话好不好,你不要睡。”
怀里的女人毫无生气,手腕上还在不停地渗出血来,许嘉禾找来纱布,一层一层的包裹住,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害怕的全身颤抖,
她的声音也发着颤,一声一声的喊着她的名字,然后飞快的找到手机,打了120和李林的电话。
等待的时间太过漫长,她完全坚持不下去,她匆忙的抹掉眼泪,将林静艰难的抱起来,想要先将她抱出去。
纱布已经完全被染红,她的脚步趔趄着,连走三两步都是艰难。
她突然开始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她生怕伤到了她,完全不敢碰她那只受伤的手,她把她的身体放到背上,想要将她背起来。
人在极具悲痛的时候力量总是巨大的,她瘦弱的肩膀将她艰难的背起来,一步一步的走出去。
背上的人毫无生气,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微弱,许嘉禾忍住哭泣,不停的喊她的名字。
“妈妈,我是绵绵啊,你和我说说话好不好,哪怕骂我一句都好。”
“妈妈,你不要害怕,救护车很快就来了,你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她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母亲昨天那样充满期待的样子,她的声音哽咽着,却又不忍心责怪她,只能一遍一遍的埋怨着自己。
“都怪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的不对劲呢,我怎么就那么放心的回去了,我怎么没有一直守着你。”
她的眼前被泪水模糊,脚下却一步未停,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前方终于出现了李林和救护车的身影。
救护车上很快下来人,将林静抬了上去,许嘉禾站在远处半晌,终于支撑不住的向后倒去。
李林被她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她,最后把她一起送上了救护车。
许嘉禾被送到医院之后没多久就醒了,她不再哭了,也不说话,只是一直呆呆地看着窗外。
李林尝试了许多次,她都不肯开口,脸上所有情绪都失去,只是眼睛一直睁得大大的,像是要将什么看清楚。
林静最终还是被救了回来,她这次是存了必死的心,刀子割得很深,只差那么一点,就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一直沉睡着,久久未醒来,一天一夜过来,就连医生都觉得奇怪。
李林焦急的在两个病房来回着,完全不敢放松。
警局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纷纷劝慰着,想要让这个历尽坎坷的人得到一些温暖。只是无论谁上前,许嘉禾都不肯开口,她只是目光空洞的看着窗外,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
局里为了给李林减轻压力,又派了一个人来照顾她们,白天他们就守在各自的病房,寸步不离。
到了夜晚,两个人就睡在病房内,完全不敢掉以轻心。
到了深夜,他们都沉睡之时,许嘉禾下了床,离开了病房。
她穿着一身病号服,身子单薄又脆弱,深夜的医院静悄悄的,人也很少。
许嘉禾进入了林静的房间,她还在睡着,手上还打着吊瓶。
这短短的两年,许嘉禾已经不知看到了多少她手上的针孔,每一次,都心如刀割。
她已经习惯了,麻木了,她却还没有。
她坐在病房前,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慢慢地放在手心里,想要给她暖热。
病床上的女人安安静静的,依旧美丽,却失去了生机。
许嘉禾看着她半晌,终于缓缓地问出心底的那个问题。
她一字一句,轻似呢喃,声音里却藏着那么深的悲痛。
“妈妈,你……不要绵绵了吗?”
少女的眼泪很快的落下来,无声无息的砸到林静的手上,她察觉不到,也感受不到她此刻的绝望和悲痛。
许嘉禾继续坐了一会儿,然后慢慢站起了身,把她完好的那只手放到被子里,把她的被角一点一点的整理好。
她的目光依旧注视着病床上的人,泪水已经干涸,贴在脸颊处,在这寒冷的冬日,让她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
又是一年冬天了。
她终究还是留不住母亲吗?
她终于转身,轻声的走出去,然后将病房的门关上,安静的像是从没有来过。
只是病房门刚关上的那一刻,病床上的女人,眼角落下了一滴泪,两滴,然后越来越多,越来越凶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