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轻轻一直待在陆沉的家里,和他一起看春晚。
他的家里太冷清了,她想要多陪陪他,哪怕只是陪他说说话,让他开心一点,也是好的。
夜越来越深,林轻轻忍不住有些昏昏欲睡了,陆沉还是坐得笔直,眼睛看着电视。
其实他一点都没有看进去电视里放的什么,电视里面的人嘻嘻哈哈,欢乐的气息很浓。
他看着电视里的人说着“过年啦”,内心毫无波动。
这是父母离开的第一个新年,他们都逝世在这一年的冬天,他会永远记得这个冬天,特别冷。
冷的痛彻心扉。
林轻轻的脑袋越来越重,身子就要往边上倒去,陆沉急忙坐到她的身边,将她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感受着她清浅的呼吸,他感觉到了难言的安心。
只有她,唯有她,才可以让自己有这种归属感。
有这种幸福的感觉。
就好像,就算他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她都一定会在他的身旁。
他低头看着她,看着她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小巧的鼻子,殷红的唇。
他们靠的那么近,他可以看到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这个姑娘在慢慢长大,变得越来越美好,越来越让人心动。
陆沉从未像现在这一刻这么确定,他想要一辈子守着她,一辈子和她在一起。
当初是她牵了自己的手。
牵了手,就不可以放开。
不能把他丢掉。
只要她不放开自己,他就永远都会陪在她的身边。
林轻轻对他的内心想法一无所知,此刻睡得正香,嘴巴微微撅着,看着娇憨无比。
陆沉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把电视的声音调到最低,几乎听不到声音,才放下。
他安静的看着电视里的画面,心绪却早已飘远。
外面是绚丽的烟火,里面是他们两人。
静谧,美好。
陆沉知道她是特意来陪着自己,她那点小心思他都清楚,但是还是容易心生感动。
他很庆幸,小时候没有推开她。
他很庆幸,可以陪着她一起长大。
他们就这么安静的待着,陆沉的肩膀其实已经麻了,但是还是依然地保持着那个动作,让她安心的睡着。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一声一声,不轻不重。陆沉心想着可能是鹿姨过来寻林轻轻过去,找了个抱枕给她靠着,小心翼翼的过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老人,头发已经花白,但是身上还是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他此刻注视着陆沉,久久未说话。
陆沉认出了他,他是陆程鹏的父亲,是他的爷爷。
小时候的陆沉特别羡慕别人有爷爷奶奶,也偷偷问过爸爸妈妈,但是他们每次都是缄默不言。
偶然的一次,他听到了父母在房间里讨论着什么,声音有些大,他不自觉地凑进去听。
他不敢靠的太近,只听到几个关键词,江城,陆家,爷爷。
陆沉之前一直不知道,爷爷原来是在另外一个城市吗?
自己原来也是有爷爷的。
十二岁时,他偷偷去过江城,看到了那个经常在报纸上才可以见到的人。
那是自己的爷爷,他那时比现在看着精神不少,头发也没有发白,整个人看着很严肃。
他不敢靠近他,只远远地看过几眼,后来他便回来了。
他没有和任何人说他去了江城,他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只是后来经常会下意识的去关注那个老人,电视上杂志上关于他的新闻,他都会关注。
他不知道爷爷和爸爸妈妈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他很喜欢那个老人,尽管他看着那么严肃,但是他有着和爸爸相似的轮廓。
他是自己的亲人。
他没有说话,无声的将他迎了进来,看了眼沙发上熟睡的林轻轻,将她抱到了自己的房间,盖好了被子才走出来。
老人此刻坐在沙发上,四处打量着这个家,看着正中间挂着的,陆程鹏和韩文英的遗照,目光慢慢的灰暗下去,眼里满是痛苦的神色。
陆沉走过来的时候他正注视着陆程鹏的遗照,看了良久,然后落下了一行清泪。
陆沉有些措手不及,急忙抽了面巾纸递给他,老人沉默着接下,眼里的痛苦神色不减半分。
陆沉在他对面坐下,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老人抽在这一天过来找自己,肯定是有话要说。
之前在陆程鹏和韩文英的葬礼上,其实他都有见过这个老人,老人很沉默,没有让太多人注意到他。
可是陆沉亲眼看见了,他无声的落泪。
陆沉知道,他晚年丧子,定是痛苦万分的。
可是他不敢去找他,他一直没有出现,肯定是有他的原因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老人会主动来找自己。
老人看着陆沉和陆程鹏十分相似的轮廓,一下子悲从心来,但是这么多年在商场打拼,他早已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他是他的孙子,是陆程鹏留下的,唯一的血脉了。
他看着他,就像是一个普通的老者,对待后辈露出那样慈祥的笑。
“阿沉,我是你爷爷。”
陆沉看着他此刻艰难露出的笑,内心触动,“我知道。”
老人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秒,继续说道:“今天是新年,爷爷是来找你的,你是爷爷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陆沉可以感受到他的那份悲伤,他此刻虽是笑着的,可是看着却是那么的难过。
“你爸爸太倔,年轻的时候不管不顾的要去当兵,我以为他就是年轻,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没想到一当就是这么多年,还把自己的命把搭上了。
你奶奶去得早,我一个人带着他,从来没有过续弦的念头,他也争气,各方面都很优秀。
那是他第一次忤逆我。
我本来打算好了,让他在江城最好的大学学习金融,毕业之后就去公司。
我所有的东西都是要给他的,可是他偏不要,我无论怎么说,他都不肯改变主意。我没办法啊,只能由着他去,想着历练历练也好。
然后他就遇见了你妈妈,你的妈妈是个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爷爷从来没有说看不起她的出身意思,可是你爸爸陷得太深,陷得太快,我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他回来偷了户口本就去和她登记了。
我给他安排好的一切,他全都不要,我只当他年轻莽撞,也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