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她想象中的危险情况要好一些,但白粟还是没有放松警惕,下车时紧握着共享实时定位的手机。
一个跳脱的身影忽然从路边的车中冒出来,快速跑到白粟身前,不由分说就攥住她手腕。
“周无忌,我认识你,你想对我做什么!”白粟愤怒挣扎。
她怎么都没想到,竟然会是个熟悉面孔。
“季承宵被你气吐血住院了,跟我去见他!”
周无忌紧攥着她手腕,扯着她的力气逐渐加大,几乎是拖着白粟往前走。
“放开我!”白粟终于想明白了司机告诉她的那些话是怎么回事,她也恼了,举起手中的东西就朝着周无忌后脑用力砸过去。
周无忌没有任何防备,后脑忽然尖锐的一痛,人体本能让他下意识护住受到打击的地方,也就自然地放开了对白粟的钳制。
白粟没在第一时间走,她知道有些事情要是现在不说明白,以后这事也还会没完。
她愤怒地瞪着周无忌:“周先生,你有毛病是不是,季承宵生病吐血那是他自已倒霉,我一个有家有丈夫的女人,能跟他有什么关系?你凭什么这样骚扰我!”
周无忌这才看清楚,原来她刚刚用来砸他的东西是她的智能手机,这女人也是够狠,手机四四方方,她拿来砸他的恰恰是最有杀伤力的边角!
脑袋上只有疼,摸着没液体,手机的威力应该也不足以让他见血,周无忌放下了护着头的手。
“没关系?什么叫没关系?你当初一言不发的消失,他挖地三尺地找你找了三年,你管这个叫没关系?!”
他也质问白粟,脸上的怒火跟愤恨不比她脸上的少。
“他想做什么爱做什么,那是他自已的事。”白粟冷笑着说:“怎么?他找我找到发狂难道我就该回应吗?他短命生病吐血,难道我就该跟他见面再牵扯不清吗?”
“周无忌,周先生,长点脑子吧你,你也不是没有魅力的人,长这么大难道舔狗也没见过一只?你对她们难道也是这样,事事考虑她们心情,凡事都有回应?”
周无忌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知道白粟在骂他,可她偏偏又说他有魅力,加上她那张生气了反而更加美得惊心动魄的面孔,让他真的很难生气起来。
说起来,从他遇见她到现在,这还是两人之间第一次有这么多的对话。
可他还是不甘心就这样让白粟走:“说一千道一万,你不过是在意世俗眼光,承宵哪里比你那个没用的老公差?至多是运气不好,没他会投胎而已。”
白粟脸色微变,周无忌以为自已戳到了她的痛处,他也冷笑了一声,讥讽她的同时,也是撕开自已身上血淋淋的伤口。
“承宵的身世是坎坷了些,可你以为这是他想的吗?他是私生子,名不正言不顺,但你以为这是他自已能选择的?”
“你们这些正常家庭的小孩,就是看事情太片面,你们命好,运气好,生下来就有清白的身份,体面的父母之爱,所以你们可以大言不惭,轻而易举地站在高位,踩着道德的制高点,来歧视瞧不起那些在你们眼里来路不正,身份不堪的人。”
“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那些人又有什么错!在什么环境里出生难道是他们自已能够选择的吗!他们父母把他们生出来之前问过他们的同意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明明是不负责任的大人犯下的错,却偏偏让整件事情中最无辜的孩子承担所有的恶果!”
说到最后,周无忌声音几乎是在吼!他岂止是在为季承宵抱不平啊,他同样也是在为他自已申冤!
季承宵何罪?他何罪?天底下那些跟他们一样同病相怜的私生子又是何其无辜呢!
健康又幸福美满的家庭,谁人不想要?
他们也是人啊!凭什么就没人在意他们的感受呢!
这样的身世已经够可怜了,为什么世人还要给他们以蔑视的目光?
难道非要所有像他们一样的人,从在肚子里成型那一刻,就自已懂事地拿着脐带上吊,这才是世人眼里私生子该有的结局吗!
白粟脸上的怒意在周无忌的崩溃中一点点消弭。
她又恢复了两人初见那时的状态了,表情冷冷淡淡,目光清冷漠然。
周无忌发泄,她就听着,任由他宣泄情绪,看着他口出恶言。
一直到周无忌把他想说的所有话都说完,整个人也像是卸下了所有力气一般,红着脸大喘着气,肩膀一瞬间松垮下去。
白粟才抬起手,安抚的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周无忌一怔,眼眶微红,错愕地看着她。
白粟对着他笑了笑:“我想,你也许是被季承宵欺骗了,我当初之所以选择离开他,不是因为什么所谓的私生子身份,而是因为他在跟我交往的时候,又忽然曝光跟另一个豪门千金订婚。”
周无忌的目光倏然颤动了下,他怔怔望着白粟,一言不发。
白粟嘴角的笑意慢慢淡去,又恢复成寡淡凉薄的模样。
“我从来没有因为身世而看轻任何人的意思,就拿我自已来说吧,我父亲是个杀人犯,母亲是个精神病,就我自已这样的身世,我有资格轻视看不起谁呢?”
“不过季承宵,我是真的很讨厌他,明明他自已的母亲就承受过被世俗不认可的煎熬,他却还是重复了他父亲的老路,并且还想把当时一心待他的我也逼到那条他妈妈走过的脏路上。”
“英雄不问出处,一个人最后能不能得到别人的认可与尊重,从来不是看他从什么样的肚子里爬出来,而是看他有能力后选择做什么样的事。”
“周先生,你为朋友打抱不平,我其实还挺欣赏的,你很讲朋友义气,至于你一心当作受害者的另一个人,他有没有对你同样讲义气,我就不评价了。”
周无忌定定看着白粟,她拍他肩膀的那只手腕上,还残存着他过于用力捏出来的红痕,他刚刚那么想把她带到季承宵的面前,此时她就在他身边,触手可及的位置,可他却骤然后退了一步,狼狈的退开到她的一步之外。
“对……对不起……”
他狼狈地低下头,不敢再与她的目光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