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克仁凝视许乐。
许乐用最温柔的语气,说出了最凶狠的话。
或许不久之前的王副总能够体会吴克仁的感受,因为那时候他被气得拔出了手枪。
不过很显然,吴克仁很克制,他没有拔枪。
但是他的下属很不克制。
第319旅旅长吴骞一拍桌子,也站了起来:“许师长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知不知道在跟谁说话?好一个反客为主,这就是许师长的做客之道吗?”
许乐看了他一眼:“我当然知道。你是吴旅长,管吴军长叫二叔。今年26岁,是吧?出身好,有能力,年纪轻轻就当了少将旅长。参加过长城抗战,在古北口、滦东打过鬼子。不过,也就打过这一次鬼子。”
“呵,你打过鬼子吗?你一次都没打过!”
许乐看着他说:“我倒是想打,可是打鬼子的路都被堵死了。你们是能打,却没有打。不一样的。”
再说全国的资源都掌握在国军的手里,他不用来打鬼子,而是用来打红军。
红军能活下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何谈打鬼子。
吴骞脸涨的通红。
金奎璧站起来,将吴骞按了下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几个月前,若不是我们在固原与胡宗南的第一军对峙,红军总部何以向东转进?”
许乐冷冷道:“确实如此,你们是听命行事,也帮助过我们。不然的话,我那几十门大炮已经轰下来了,还需要我跑到这里来跟你们废话。
现在我知道了,在座的诸位,你们无非是看西路军有钱,想敲上一笔而已。
倒是我看错你们了,以为你们心心念念的是想替王军长报仇。
看来,这几日是我白忙活了。”
吴克仁见局势陷入僵局,也不得不站出来了。
他打着哈哈说:“都坐下说话,吃个饭一个个站起来做什么?”
众人重新入座。
再也没有人提军火援助的事情。
吴克仁教训着手下的军官:“许师长替我们抓来了凶手,现在又是先礼后兵。你们就仗着是在自己地盘,为难人家许师长。真有本事,你们在战场上见个真章。”
他看似教训手下,不过是继续放出威胁的狠话罢了。
他觉得红军一向好说话,应该不至于为了些许军火,同他们过不去吧?
现在少帅被拘押起来,东北军几乎都落在了国军手中。
以后的军备将会越来越少,如果不趁此机会多捞点装备,以后这仗还怎么打?
现在的情形就像是一场谈判,比谁更有耐心,比谁底牌更多。
许乐想了想说:“其实,诸位想要装备也不是不行。”
吴克仁眼睛一亮说:“许师长有什么条件?”
“加入红军。如此一来,各位可以保持原来的建制,还能有用不完的武器。”
吴克仁笑着摇摇头。
少帅在位时,都不敢公然脱离国军,加入红军。
他吴克仁也不过是副军长提上来的,哪里敢下这样的决定。
许乐看着他的表情,就已经知道此事行不通了。
他继续说道:“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吴克仁说:“许师长请说。”
“我可以给你们批一张条子,日后你们可以凭借着国军下达的打鬼子调令和这张条子,来我根据地领一批武器。这是我私人赞助你们打鬼子的。”
许乐的算盘打得很响。
他一面在筹划着大西北根据地,一面在为未来的穿越做准备。
到时候,他支援军火给第67军打鬼子,不仅可以消耗鬼子的兵力,还能与东北军结个良缘。
吴克仁听到这个条件极其的心动,也就不再讨价还价。
他爽快答应道:“成交!”
他举起酒杯,同许乐碰了一下:“吴某先干为敬,感谢许师长!”
许乐同样一饮而尽。
他看向吴骞说:“吴旅长,以后打鬼子就再也没有借口了。到时候我们比比,谁杀敌更多!”
“那是自然。”吴骞倒了一杯酒,遥敬许乐。
许乐点了点头,来者不拒。
这场鸿门宴被许乐轻松化解,宾客尽欢。
直到快傍晚的时候,许乐才告辞离去。
吴克仁同张文清说:“了不得啊,红军又出了个大人物。”
张文清从刚刚开始一直就没有说过话。
他一直在观察许乐。
刚一见面的时候,许乐就对他说,骗骗兄弟可以,不要把自己也给骗了。
这话虽然粗听起来没什么,但是席间他都在想着这句话。
他已经理解了,就是不要掩耳盗铃!
国军、红军和东北军的形势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他们东北军才是最弱的。
根本没有资格谈什么条件。
张文清喃喃道:“或许,我们已经落入他的圈套了。”
“老张,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记得他很年轻啊,去年才是个团长,”
吴克仁说:“他啊,19岁。先不管这个了,准备准备撤回固原去。两军正在谈判,我们还是不参合了,把力气留着打鬼子。”
张文清说:“老吴,我听说他们曾经派人解除我们的炮八旅。咱们的炮旅不会被拐跑了吧?”
今天见过许乐之后,他现在非常担心这个事,这个人太不简单了。
炮六旅和炮八旅是东北军的两个炮兵旅。
战斗力极强。
炮旅里面的军官几乎都是留日派和军官学校出身的。
炮兵都是小初以上的文化水平。
前段时间,张文清就听说西路军的独立师在大肆征招炮兵。
这情况极有可能发生啊。
吴克仁点点头说:“当初少帅让炮六旅的黄永安去控制洛阳,他转头就向洛阳警备司令的祝绍周告密,背叛了东北军。现在我们就剩炮八旅了,一会我就去见见炮八旅的乔方。”
唯一的炮旅一定要留住啊。
就等少帅回来,重掌东北军。
在他们看来,东北军总有重现辉煌的那一天。
他们不知道的是,东北军没有未来了,少帅也回不来了。
张有根在吉普车上,坐立难安。
师长已经进去许久了,还没有出来。
师长说,天亮后如果他还没有回来,自己就可以回去了。
但是他不想回去。
好在他没有煎熬许久,终于看到了那种熟悉的脸。
一看到脸上那让人心安的笑容,张有根知道师长又立大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