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意等人惯例去汇报情况。
除了钱通和卫良的那点小意外,这次的赈灾案是办得相当漂亮!
婉莹听得是眉开眼笑,连连夸奖他们,夸完又换了个话题。
“马上就是八月十五的中秋宴会了,今年还是在宫里办!届时,裴斯年也要顺势拜见!”
说完,婉莹意味深长地看了蓝千烨一眼,劝诱道:“这么多年,胡家式微,朝中的老臣不少都已经到了隐退的年纪,但新人却顶不上来,你回去多劝劝你老师,让他不要那么拗……若是他愿入朝为官,本宫也愿意重用他!”
蓝千烨闻言,表情一僵:“臣……自当尽力!”
婉莹表情更严肃了:“只是尽力可不够,你可一定要做到!”
蓝千烨苦笑着,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
为了避免中秋之后夜长梦多,婉莹挑了八月十四送胡家一家老小上路,甚至连秋后都等不及。
红极一时的胡家就这么被全员灭门!
之前娶了胡家女的官员们都战战兢兢,甚至不少人一纸契约直接将小妾赶出了府中,生怕被胡家连累。
行刑那天,满大街的百姓都前去观礼。
苏意没有,她和蓝千烨一起等在城门口,看着足足十多辆朴素至极的马车停在了城门口。
每一辆马车上,都有白鹿的标志。
不多时,最前面的车上下来一个瘦削严肃的白胡子老头儿。
老头儿身高接近两米,身形孔武有力,却偏偏穿着一身儒衫。
身边,蓝千烨急忙转着轮椅上前行礼:“弟子蓝千烨,见过老师!”
苏意嘀咕着,也跟着行礼。
孰料,裴斯年看了眼蓝千烨,突然一巴掌拍在对方的后脑勺上。
“你这个孽徒!简直混账至极!”
苏意顿时懵了。
师徒相见,怎么还得先挨骂?
三哥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却见蓝千烨拱手认错,神色如常。
“是弟子不肖!”
裴斯年看着蓝千烨这副油盐不进的态度,不由得更气,扬起的巴掌就要落在蓝千烨的后脑勺上,却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
“放屁!”
苏意一惊,却见身旁红衣翩翩一闪,叶红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边,正牢牢地抓着裴斯年的手。
裴斯年一惊,手腕一转,摆脱了叶红鱼的控制。
二人对碰了一掌,叶红鱼后退了三步,而裴斯年却只后退了半步。
苏意心中波澜顿起。
她本以为裴斯年一生修习儒学,身体素质应当不是很高,却没想到只是一瞬间的交手,叶红鱼居然吃了点儿小亏!
也是……
苏意心中嘀咕着。
裴斯年每年都要带一大批学子外出游学,传播儒学。
一路上风餐露宿,遇上的盗贼和土匪肯定无数,没点儿自己的本事怎么行?
哪怕是再混蛋的小混混,面前站着一群身高九尺,凶神恶煞的大汉跟你讲道理,怕是都会老老实实地听讲吧!
大抵是因为“凶名在外”,因此,儒学在大兴朝内虽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官学,但传播范围仍然极为广泛。
“红鱼!不可!”
蓝千烨一声厉喝,立即喝止了叶红鱼,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叶红鱼忿忿撇嘴:“谁让你将我关在府中,不让我出来的!这老头儿欺负你,我当然要替你出气了!”
蓝千烨表情尴尬,张了张嘴,到底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叶红鱼生性单纯,但京城中波诡云谲,将她护在府中,也是为了保证她的安全。
可……这丫头天生就闲不住啊!
眼看着就要闹得无法收场,苏意连忙笑着上前打了个圆场。
“裴先生莫怪!三哥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好几次都有性命之忧,您就算要教训,也等他身体再好些!”
裴斯年闻言微愣:“嗯?他怎么了?”
蓝千烨叹了口气,低头简单说了下自己一路从冀州回京之后的原委。
“弟子靠着父母余荫直接做官,也只是想要尽快查清毒粮食的真相!”
“师父一直秉承着寒门出士子的理念,看不上那些靠着家族余荫上位之人!”
蓝千烨拱手低头,费力地行了个礼。
“入了白鹿书院的门,所有弟子必须要过科举这一关,弟子有悖师父的教诲,该罚!”
苏意听着,这才恍然大悟。
当时情况紧急,她私自女扮男装,代替三哥接下了鸿胪寺卿的官职,违背了裴斯年一直以来的教育理念。
怪不得这老家伙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可冒名顶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除了几个知情人之外,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因此,这个“违背师道”的锅,也只能蓝千烨自己亲自背下了。
眼看着蓝千烨认错态度诚恳,裴斯年倒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眼叶红鱼,哼声道:“这就是你的媳妇儿?”
叶红鱼一愣,被这称呼弄得羞红了脸,讷讷道:“裴先生好!”
裴斯年却难得笑开来:“不错!小丫头挺有胆识,知道护夫!”
身后,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呦!某些人一来就摆好大的谱儿啊!”
众人回头,便见国子监的老师苏抱朴手中施施然地端着一个茶壶,乐颠颠地站在不远处,看样子也是出来迎接裴斯年的。
裴斯年一见苏抱朴,不由得没好气道:“我当这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苏祭酒啊!怎么,国子监今年又收了多少纨绔子弟?”
苏抱朴鼻子一哼:“我国子监收多少人关你什么事儿?倒是你!穷了吧唧的,今年外出游学的费用还够么?不会又让弟子们卖艺凑路费吧?”
裴斯年顿时气急:“你——”
周围几个年轻人都听得一阵汗颜,苏意刚想说什么,还好君天佑及时出现救了场。
男人冷冽温润,眉宇间带着些许无奈:“二位!在下在烟雨楼备好了酒菜!还请二位老师赏光前去坐坐!”
裴斯年和苏抱朴同时一愣,齐齐别过脸:“谁要跟这老东西吃饭啊?”
君天佑挑眉,慢悠悠地竖起两根手指:“二十年的女儿红,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