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雷雨交加。
没有了光的压制,雷电更加厉害了,张牙舞爪的扑向人间。
又是一道惊雷炸响,吱呀一声,漆黑的屋内钻出一个小小的粉色身影。
夜雨寒凉,苏皖儿一出门就打了个寒颤,她看着院内被雨打的七七八八的花草,咽了咽口水。
少女站在屋檐下犹犹豫豫,踌躇着不敢迈出脚步。
她看了眼惊雷,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闺房。
入眼的是雕梁画栋,朱窗结花,是古色古香的建筑,细细闻去还能闻到苏夫人亲手在自己房中燃起的熏香、
不知是不是原主的情绪波动,苏皖儿看着眼前的景物,心中竟生出一丝不舍的感情。
她若在现代是无依无靠的孤儿,也许她就不会走了,会继续留在这里当一个众星捧月的大小姐。
苏皖儿叹了口气,抬脚步入了雨中。
可惜,她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儿,她有一双很爱自己的父母,有一个温馨的小窝,有周末相约出去涮火锅的好友,她注定不是这个古意盎然的归宿者。
雨水几乎是立刻泥泞了少女粉色的裙摆,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决绝,连雷声都沉默了许多。
雨水从树叶的缝隙里落在苏皖儿的发丝间,很快将她淋了个湿透,少女被冻得打了个寒蝉,她抬头望天,一道闪电如天外飞剑一般,带着千军万马之势劈向她身处的柳树。
起夜的小娥迷迷糊糊的推开门。
随后苏府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小姐————!!”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
苏皖儿觉得自己像只气球般,轻飘飘的浮动在黑暗中。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处,最后的记忆,是一道闪电直直的向自己劈过来。
她好像回到了家,看到了爸爸妈妈。
妈妈头抵在爸爸肩膀上泣不成声,边哭边自责:“都怪我,是我没有照看好皖皖,都怪我!”
爸爸没有哭,揽着妻子一言不发,可是通红的眼睛却出卖了他,良久,鬓已染霜的男人嘴唇抖了抖:“你说,当初我们要是不逼她学医,皖皖会不会就不会这样了?”
苏皖儿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她奋力朝二老的喊到:“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随后她惊恐的摸上自己的脖子——
她发不出任何一丁点的声音。
“爸!”
“妈!”
她不甘心的又喊了几声。
苏皖儿慌乱的朝着他们跑过去,刚抬脚,一种不可抵抗的吸力将她拉进另一个深渊。
“皖儿……”
刚生产过的妇人,虚弱的看向刚出生的女婴,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身旁的男人握着她的手,眼角湿润,轻声道:“好,就叫皖儿。”
下一秒,黑暗破碎。
如破碎的镜片,穿插着她现代与古时的过往,一点点的记录着这个名为苏皖儿的姑娘成长过程。
有时候是美貌妇人抱着小姑娘祈福,将一枚“平安喜乐”的长命锁,挂在小姑娘胸前。有时候,是妈妈将自以为很好看,实则土到不行的连衣裙放在她的衣柜里。
紧接着,苏皖儿又看到现代的父母红着眼睛为自己举办葬礼,四四方方的小盒子被安放在墓地里,妈妈抱着墓碑上笑颜如花的自己哭的不能自己。
这是什么……
头好疼,苏皖儿泪流满面,依稀间听得一道空灵的声音道:“前日之日不可留,前缘即断,姑娘便醒来罢,从此以后,你便是苏家的千金小姐。”
什么千金小姐……我不要!!
苏皖儿抗拒着,头越来越疼,仿佛要炸开一样,忽而一道冰凉的触感轻柔的覆在她的眼前,疼痛感就此消失,耳边响起一道轻不可闻的叹息。
“姑娘,你再好好看?”
苏皖儿不知所以,声音指引着她:“看妇人与男子,是否与姑娘的至亲面容一样?”
一样吗?
此话出,苏皖儿费力的望去,那美貌妇人卸下金银玉钗之后,她猛的睁大眼睛。
这不就是……她妈妈年轻时候的样子吗!
声音再次叹息一声:“正是了,姑娘,前世今生你们亲缘未断,你现代的肉身已失,灵魂强行回去,不过七日,便会飞灰烟灭……”
声音模糊了起来:“所以不妨安定在此处,时间到了,回去罢,苏姑娘。”
一阵天旋地转,感知终于回到身体里,一阵呜咽首先传进耳朵,苏皖儿呻吟一声,动了动眸子,映入眼帘的便是小娥梨花带雨的小脸。
小姑娘哭的话都说不全了,又惊又喜的抓着苏皖儿的手:“小姐!呜呜呜,你,你终于醒了!”
苏皖儿怔怔的望着她了一会儿,动了动目光,眼前依旧是古色古香的摆设,丝毫没变。
小娥的声音不小,门外守着的人听闻下一秒就进来了,苏夫人踉踉跄跄的扑倒床边,握住苏皖儿的双手再次哭出声:“皖儿,皖儿!娘的心肝啊,是娘不好,都是娘不好!”
小娥也抽泣起来:“都怪奴婢,要不是奴婢偷懒睡过去了……”
苏国安皱着眉头呵斥一旁唯唯诺诺的守卫:“废物东西!连小姐闺房门开了都听不到,要你们何用!?”
一旁诊治的大夫大气不敢出的道:“小姐她怕是患上了夜游症……”
“胡说!”
“大人息怒啊!”
所有人好像都在围着她转。
苏皖儿盯着苏夫人与苏国安良久,方疲惫的轻声道:“爹,娘,我想睡觉。”
话罢,也不管众人如何回应,便轻阖上双眸。
太累了。
仿佛做了一场大梦,将自己这两辈子都走过来一遍,累的她想长睡不起。
梦里反反复复的都是她现代与父母在一起的画面,以及那句前缘即断,少女沉睡着,眼角却不断的滑落泪水,苏夫人被她一句句的娘亲喊的心都要碎了,握着女儿的手跟着她一起落泪。
墨深听闻此事赶过来的时候,已过去了七日有余。
新皇登基,天下正是乱的时候。
大凉的使者难缠无比,作为皇帝的左膀右臂的墨深将所有精力都花在与这些外来者斗智斗勇上,前脚刚送走大凉使者,后脚就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