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成林悻悻的离开,来之前想着自已夺回来的家产,愿意拱手让一份给弟弟,这块肥肉,李成树理应闻着味就飞快的跑过来,结果却被詹氏截住了,“没出息的东西,完全被女人管制住了。”李成林回头看了院门一眼,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白芷和李茂还想求央求,李成树说,“我不记恨林昌化就算了,又怎么会帮他。你也不要和他们混在一起,回康顺堂伺候母亲,过完年好生嫁出去才是正理。”
两个人也只好怏怏的回去了。
大家都走了,李成树气呼呼的和詹氏说,“你现在是什么主都做得了,康顺堂就是生意做不起来,那房契也值很多。就是仅仅搬回去住,也比住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强吧。那是我李家的祖业,你凭什么说不要?”
“这地方不是你买的吗,我都没说什么,你自已倒嫌弃上了。我看你就是想住回康顺堂,离那些妓院戏楼近些。凭你们兄弟俩,想把药房生意做起来,痴人说梦罢了。”詹氏讥讽道。
李成树讪讪的,“你这话说的不公平,我自从搬到这里,就把那些玩的念头全断了,没有去过那些地方一次。”
“正是你有所好转,我们才应该安分的过自已的日子。要是跟你大哥回去了,他和青黛对簿公堂的时候,你怎么说。睁眼说瞎话,没有分家这回事?就你这点胆,少不得被府尹查出来你做伪证,打你一顿板子。况且做伪证比袖手旁观又缺德多了,你给你快要出世的孩子少损些阴德。我们住在这远郊,府尹就是唤证人也懒得传我们。”
“那你也不用一口回绝了大哥,等他们官司过去了,我们再回去也行啊。”
“到时候再看吧,等你大哥能甩开彭家兄弟再说。”詹氏懒得和李成树讲。
听白芷讲完今天的经过,大家都陷入了沉默。青黛说,“虽知道没有用,这状纸还是要去递一下,以李成林的个性,如果我们将来好过了,他肯定还会来纠缠。所以告状哪怕是闹大点动静,让人知道我们和姓李的彻底决裂了也是好的。明天先去找个房子,或租或买,我手里有银子,足够把大家安置下来。”又特别和白芷说,“你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彭家兄弟在康顺堂,那边你绝对不能回去。”
白芷说,“我知道大姐不会不管我,只是把母亲一个人留在那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大家劝慰了她一会。
青黛和长留回到旅馆,给刘妈妈安置好了房间。刘巧趁无人的时候责怪青黛说,“现在什么光景,把这个老太婆捡了回来,多一张嘴多费好些粮食,现下还多费一间的房钱。”
“年纪那么大一个人,能吃了多少。想着我们姐弟几个都是吃她做的饭长大的,不忍心她没有着落。况且明天大家去看了房子,等安了家,我们也请不起其他的帮佣,刘妈还可以帮忙做饭。”
“要买院子了吗?”刘巧兴奋起来。“你的钱够买多大房子?”
“我没有多少钱。商枝家附近不临主街,一直比其他区便宜一些,买个两进的院子,一家人也能住下了。”
“那地方有啥好的,想买件衣服,吃个点心,要走半天才能出来,肯定要住在热闹一点的地方好。”
“阿娘你想多了,以后这家子都是女人和孩子,只有花钱的人没有挣钱的人,一个得掰两个花,还想着买衣服吃点心呢。”
“我就说你拖着这一大家子干什么,钱都是你一个人的,你管好了我和员峤就行。你父亲死了,大家各谋活路就是,都跟着你算什么。你把这买两进院子的钱,给我和员峤在好一点的地方买个小房子住下,剩余的钱给我过日子,你还去夏副使家,以后照应着多好。”刘巧看青黛瞪着自已,声音小了下来。
“柳姨娘的钱是全给父亲去还钱庄的借贷了,李成林从她房里没有搜到任何银子。但是之前长留支持我逃走,把他所有的积蓄都给我了,有一百来两。现在只有阿娘和员峤才是真的身无分文全指着我养活的。”
“我是你亲娘,员峤是你亲弟弟,你养活我俩不是应该。你还想抛弃我俩去养他们不成。”
青黛最烦这“应该”二字,却无力辩驳,虽她自小就不信奉父母大过天这种说法,奈何这世上的人都持这个理。只闷闷的说道,“我自然不敢抛弃阿娘,但是钱在我口袋里,谁也别想做我的主。”
刘巧也只能悻悻的骂青黛反骨头,她一向管不了青黛,何况现在确实是谁有钱谁说话。
第二日就去看房子,商枝自从青黛让她留意附近的房子,她就刻意的关注着,附近有哪些院子是空置要卖的,她门清得很。大雪初霁,寒冷异常,大家关心自已未来的容身之地,都不惧寒风一处处的跟着去看。年关将近,这会儿还想着要出售房产的,多半是遇到了难事急事,价格也比平常好讲些。最后按照青黛预计的,看中了一座两进的院子。虽是二进的,但布局紧凑,庭院也小,占地不是很大。好在格局明朗,各种配房都齐全。最大的好处是近期修缮过,门窗严整,不怕过冬。因原房主着急回南方老家去,想处理了赶回去过年,所以价格好商量,屋里的笨重家具也一并赠送,只求交易速成。
最后谈成三百八十两成交,由专门的牙行来查问四邻,立契,备案印契等,只等着过几天就可以收房。青黛特地交代去官府缴税备案,宁愿多出这近二十两银子,也不愿意私下交易。青黛又说,想在房契上写明买主,牙行的人说自古以来没有这种写法,房契上都只写房屋坐落,大小等,然后是卖主,中人,牙行等名字,没有写买主名字的,买房也不用签字画押。青黛执拗道,“向来不写,也没有规定不允许写。我一家都是妇孺,万一这个房契不慎有个遗失,或者旁人有歹念,上面有我们的名字不是保险些。”
其实青黛有自已的小心思,自已两年多省吃俭用的攒钱想买院子脱离家人,如今还只能一锅烩,留个名字图给自已个交代吧。央求了牙行半天,牙行同意在房契上名买主林青黛、林长留。刘巧又不高兴,说员峤的名字没写。青黛只不理睬。
房屋大事已定,一家人都有些喜气,好似马上忘记了康顺堂被夺,林昌化新丧的悲痛。人和花草树木并没有两样,只要自已还有口气,就一心想要寻点雨露阳光,好好的活下去。至于旁的,哪怕是再至亲的人,也不过是过客,离开了就离开了,很快就会被忘却。所以一味的为身前身后,多思多虑,实在无谓。
天微明,青黛和长留带着刘巧、柳姨娘都到府衙喊冤,府尹升堂坐定,就第一个呈上状纸。府尹让陈述案情,青黛从李成林在怡红楼闹出人命说起,如何分家,有哪些中人,再到李成林带彭家兄弟回来抢房契文书,林昌化当天吐血而亡,完整的说了一遍。府尹漫不经心的翻着状纸道,“前几日林长留到府衙来报,说这个李成林巧夺你家财产。当时田捕头也到了现场,说并不无此事,李成林只是带兄弟回家吃饭饮酒。”
长留愤然说,“当日田捕头罔顾事实,偏袒李成林。”他几乎要说出田捕头收了李成林的银子。田捕头在旁边怒目而视,把他的话吓了回去。
府尹一拍惊堂木,“你既举告,就该有人证物证,如今一样没有,本府只听你片面之词吗。况且那康顺堂是李家祖业,几十年来,左邻右舍无不明白。就是真有分家一说,你父亲即为赘婿,他也不能分割李家财产,你们还有什么好申辩的。”
“我父亲并非赘婿,他当日与母亲李美云结为连理,是两人共同约定一起打理药房生意,教养李家两位幼子,无媒无聘,更加没有写下入赘的婚书。就是我们几个子女也都姓林不姓李,可见我父亲不是入赘李家。”
“依本府看,你父亲这种男人着实可恶。他要是个有志气的,和一个寡妇结什么连理,住了女人的屋子,得了人家的药房,居然还纳妾,生的孩子跟自已姓,便宜都叫他一个人占尽了。”府衙上下的人也议论纷纷。
长留被府尹戳中了痛处,这也是自已一直诟病父亲的地方,只是现在又跪在这里争李家的财产,自已都很是鄙视自已。他很想逃出公堂去,又觉得临阵逃脱更为可耻。
“就算父亲当初结亲礼数上有不合,但是分家是李成林李成树自愿,李成林出尔反尔,撕毁契约,气死了我父亲,让我们一家无家可归,还请大人替我们做主。”青黛看府尹对父亲成见很深,更加知道无望,不过既然已经来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完。
“人证物证俱无,你当这公堂是儿戏?上次你们虚假报案,就该治你们的罪。”府尹拍案暴怒,青黛等人正吓的面色惨白,突然外面进来报,“晋王爷来了。”府尹赶紧带领众人迎接,晋王大踏步走了进来,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姚大人快快请起。本王经过这里,听说堂内在审林昌化的案子。林昌化算是本王的朋友,他遽然离世,本王深感悲痛。故而进来听一听。康顺堂的事情我也略知一二,说不定对姚大人断案有帮助。”
晋王单刀直入,毫不避讳,府尹瞠目结舌。在遍地权贵的京城,经常一件小小的纷争,背后打招呼的人有好几个,还从没有见过直接上公堂来说话的,倒把他整的不会应对了。愣了一会才请晋王上座,晋王推辞说,“你主理审案,我旁听而已。”府尹命人搬了椅子在旁边请晋王坐下。
府尹刚才本来准备发通火就把青黛四人撵出去,现在不得不换了面孔,重新问起案来。一问一答,最后还是落在两个原来的问题上,一是林昌化本就不该图谋要占康顺堂,二是既然说了分家,人证没有,文书没有。
“我朝律法,赘婿不得继承女方财产。虽然没有婚书,不能直接证明林昌化是赘婿,但是他无媒无聘,且直接入住女方。这是事实上的赘婿啊。”府尹看着晋王,意思是看他准备如何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