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是一片浓郁的血腥味。
等我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这可能是陷阱,已经晚了。警察冲进来了,我举起双手没有反抗,如果我反抗,我一定会被打成马蜂窝。他们给我戴上手铐,将我押进囚车里。整个过程完全没有被下套设陷阱的逻辑,这只是一个偶然。我在错误的时间,进了这间酒吧。那个一袭黑衣的人是谁,他杀光酒吧里的人的动机是什么?
而且,他有点怪异,非同寻常的怪异。
我被关在审讯室里,周围很安静,但我知道有人在玻璃的后面,紧盯着我。犯罪是人性特征的最突出表达方式,这些条子自以为是的觉得在看人性,他们更应该去看戈尔丁的《蝇王》。
镣铐的声音,让我想起威廉·福克纳笔下的南方没落地主康普生一家,除了冲突就是悲剧。此时此刻,我也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审讯室里,寂静得宛若无物,为何给我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一个条子走进来,看起来是个警探,面无表情的看着我、揣测我、威吓我。我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自以为是的人,开口说话的样子像是在学汉尼拔·莱克特。“有人说开膛手杰克是连环杀手的鼻祖,也有人说蓝胡子男爵才是人类历史最早的连环杀手,但有文献记载的最早的连环杀手也许是罗马帝国时期的一个名叫洛库斯塔的女人。其实,你我都知道,真正杀手一词从物种起源的那一刻就有了,只是当时没有确切的词汇形容。你说对吗?
我并未回答。
“有活人的地方,就会有死人,你这一手当真厉害。是复仇、嗜血、还是纯粹的游戏,给我一个理由。”与其被断定我是嫌犯,不如不说。因为说“不是我杀的”这类词,已经没有任何实质的效果,他不会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他。
我回答他说:“好玩而已。”
我的话音才落下,他迅速掏出枪对着我,然后开了一枪,他说:“妈的……”
子弹并未打在我身上,而是打在了我背后的墙壁上。子弹从耳边穿过的声音很清晰,带着刺痛。如果我没猜错,他打出的应该是一颗达姆弹。枪声响起的瞬间,有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冲进来。他收起枪,对另外一个警察说:“把他关进牢房。”就这样,我被关进铁牢里,闻着肮脏的气味。
铁窗外,偶尔有乌鸦的叫声,这乌鸦的叫声从哪里传来的?奇怪的黑夜,奇怪的城市,还有奇怪的人。
奇怪的是,眼下的这一切给我一种熟悉感。墙壁的灰度太高,让我产生一种难以压制的抑郁,有一种声音在心底咆哮。
我并不像王尔德恃才傲物,蔑视伦理道德。但狱中升起的情绪,都有一种自深深处,无可泯灭的感伤。他的绝唱,像是一首歌,融进我的思想里。就如这一句:“尽管我不完满,不完美……也许冥冥中安排了我来教你某种奇妙得多的东西,悲怆的意义,以及它的美好。”
第一次让我感到诠释悲怆的,是在米诺斯迷宫的白色空间里,他拿着枪说:“我的到了……”
他与我是否存在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悄无声息的,形同鬼魅般浮现,直到他开口我才发觉有人在看着我。最先进入我视线的,是他脸上的银色铁皮,华格纳?伽尔布雷斯,人称“铁面警探”。我看着铁面,没有说话。他冷漠得犹如他脸上泛着银光的铁皮面具,挺拔的像一棵峭绝之树。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杀手。
“伊恩?弗莱明有一首诗:你只能活两次,一次是你出生时,另一次是当你直面死亡。你觉呢吗?”铁面的脸有一半被阴影遮蔽着,他像是想告诉我什么,可我并不明白。
我回了一句。“说得很有道理。”
“但我觉得,你可以活两次,三次,甚至更多。”铁面嘴角勾起一个奇怪的弧度。
“你说的是精神层次上的吗?”
铁面并没有回答我的话,而是另一个疑问。“为了改日再死,而偷偷活着吗?”我不知道铁面在问什么,也不知道他想表达的是什么,我无法承接他的疑问,也无法解释。我只是感到很奇怪,他到底想做什么。
铁面打开了铁牢,对我说:“我知道酒吧里的人不是你杀,你走吧。”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我疑惑的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越来越让我不明白。但既然他放我走,我自然也不会留着。我思考着铁面的话语,想起A.E.豪斯曼的诗歌《一个什罗普郡人》,那一句“择日而亡”。
从警局的牢房里走出来,发现外面忽然飘起雪花,顷刻间又漫天坠落。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像是黑夜哭泣坠落的泪水转化成雪片。我抬头凝望,依旧漆暗的帷幔,像是听到了它抽泣的哽咽。
她朝我走来,风雪弥盖着她,却并未摇曳。泪水滴落的瞬间就凝固了,周围的温度原来已然零下。那是婕拉,我告诉自己,那道身影是婕拉,她终于出现了。她每走一步,我的心就抽痛一下,这是我熬了多久的期待……可是,直到她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所有的期待都破灭了,我的心也随着碎雪,掉落在地上。
她像极了婕拉,但不是婕拉,她是谁……她看着我,对我说:“走吧!”我没有说话,只是在想,她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警局?而且,她开的是那辆斯图贝克。
毫无疑问的,她跟踪了我。
大雪里的风,好冷。我让她开车,我点了一根烟,驱散身体上传来的寒意。她侧过脸,用美丽的眼睛看着我,说:“我叫婕薇,你呢?”
“文风。”我说。
她瞳孔里有微光在闪动,像是车窗外飘散的雪花,婕薇有一瞬间的惊疑。
“介意给我点上一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