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看不见人影,玉兰狠狠“呸”了一声,“这贱蹄子!不过是仗着大太太给她几分脸面,鼻孔都要朝天了!”
“好了,小点声!要是被这个小祖宗听见了又有的闹腾。”王婆子不悦地开口制止。
玉兰撇撇嘴,“我又没有说错,同是下人,你瞅瞅她穿的都快赶上府里的小姐了!还有没有点礼数?”
王婆子轻哼一声,“书琴是穿戴的精致,那你呢?从前也不见你染指甲……”
玉兰脸“刷”的一下红了,嗫嚅道:“我,我不过是看昨夜下了一场雨,今早许多花被打落在地,不忍浪费才染了指甲……”
“行了行了,你们这些小妮子是什么心思我都这把岁数了还能不清楚?”
玉兰脸更红了,抠着手心磨磨蹭蹭问道:“王婆,你说大太太真的会选书琴做大爷的通房?”
“大太太的命令还没下来,不过书琴向来得脸,前些日子大太太还赏了她一对雪坠梅枝镶玛瑙耳坠,府里都在传大太太这是要抬举她……”
玉兰咬着下唇不说话了。
王婆子忽然想到什么,双眼一亮看向宋挽月,正准备说些什么话到嗓子眼又停住了。
今日是大爷归家第一日,大太太爱子心切,这顿饭自然要和大爷一同吃,本来今日要大摆宴席庆祝大爷归家,但大太太念着大爷舟车劳顿好不辛苦,便让他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再举办家宴。
也就是说,现下大爷应该也在雅韵轩。
中午的膳食她本想让宋挽月送去雅韵轩,这样便能在大爷跟前露个脸,但转念一想,这小妮子脸皮薄,若是说出来怕是不愿意,倒不如一会儿将送膳的差事直接交到她手上。
王婆子掐着时间,眼瞅着时间将近连忙招呼五六个丫鬟提起食盒去送膳。
宋挽月长呼一口气,她是帮厨的,眼下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一只食盒忽然伸到她面前。
王婆子笑道:“今日事情多,人手不够,你便跑一趟吧,就当是帮我这个老婆子的忙。”
宋挽月怔了怔,为难道:“什么帮不帮忙的,说这个就见外了,只是我极少伺候府里的主子,怕有些礼数没做到位,坏了规矩。”
“哎呀,这有何难,就是去送个膳食,等大太太房里的那些丫鬟布好菜再将食盒拿回来就是,若实在不放心路上问问她们几个就是了,再者说,大太太最是良善,这些年来什么时候罚过下人,你不用担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有些不大好了,她只得笑着接过。
玉兰忽然挤到跟前笑盈盈道:“王婆,我现下也闲着呢,我也可以去送膳。”
“你?”王婆子瞄了她一眼,见她姿容俏丽也有几分颜色便没有拒绝,左右能不能被主子瞧上都是个人的造化。
“你小心些,毛手毛脚的,若是将食盒里的菜洒了天老爷来了都救不了你!”
“多谢王婆,您真是我再生父母!”玉兰双手合十拜了拜,面色激动。
一行人沿着亭台水榭走了大约一刻钟,终于来到雅韵轩。
院内聚了不少丫鬟,门口甚至有两个带刀侍卫在把守,人虽然多却秩序井然,一句闲谈也无。
书琴正站在门口听候命令,神色恭敬全然不似方才,见到玉兰也只是翻了个白眼。
几人见到这副场景更加小心起来。
领头的一人恭敬道:“书琴姑娘,膳食送来了。”
书琴点点头,招呼院子里的几个丫鬟接过食盒。
宋挽月站在最后,书琴一扭头瞧见了她,三两步走到跟前,不悦道:“你怎么回事?不是说了你一身油烟味吗?怎么还来?”
宋挽月面色平静,淡淡道:“厨房人手不够。”
“哼!是人手不够还是某人有别的心思我就不拆穿了!”书琴瞪她一眼,抽出食盒转身走进房间。
院子里的丫鬟鱼贯而入,最后一个丫鬟入内放下门帘,宋挽月视线不经意间朝里面瞄了一眼,忽然瞧见一男子坐在中间,穿着墨色缎子锦袍,衣摆处绣着金线祥云,长腿交叠,姿态慵懒。
男子背对着她看不清样貌,虽然看着懒洋洋的,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
想来就是顾府大爷,顾辞。
她心中一惊,连忙收回目光。
身旁的玉兰也看见了,脸顿时红了个通透,用极低的声音说道:“大爷如今真是愈发俊朗了……”
领头瞪她一眼,压着声音说道:“你这小蹄子,大爷也是你能议论的!”
玉兰不敢顶撞,只用胳膊肘碰了碰宋挽月,小声道:“你刚刚瞧见大爷是不是长得一副好模样?”
宋挽月哑然失笑,大爷背对着她们连眉眼都瞧不见,何谈长得好不好看。
虽没看见,她心里却很清楚,能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人一定不好惹,总之她离得远远的就是了。
几人在外间等着,忽然听见谈话声从房间内传了出来。
“你都二十了,扬州城中似你这般年纪的孩子都好几个了!母亲也是为你好,你去沙场这些年刀剑无眼,膝下又无一子半女,你都不知道母亲有多害怕,若是你就那样,就那样……母亲恐怕百年之后无颜见顾家列祖列宗!你就听母亲一句话,先收几个通房,娶妻事关重大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好歹身边有几个可心人伺候你,母亲也放心些。”
说话这人想来应是大太太吴氏。
外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宋挽月打眼一瞧,发现玉兰等人都支着耳朵在听里面的动静。
蓦地,一道清凌凌的嗓音响起。
“我不收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