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杜壆拜托滕戡滕戣两兄弟送得医师归去,临走时硬塞了一锭大银与他二人,说道:“贤昆仲已与我立下赌约,且回去先买辆马车,以免我二人归来之时慌乱。”
随后不容二人推辞,跨上马背便与阮小二一溜烟朝建康府前去了。
滕戡滕戣二人对视一眼,滕戣说道:“兄弟,我往日不曾与这杜壆相交。依你之见,此番何意?”
滕戡说道:“兄长,我与杜壆往日交情匪浅,对其亦是深有了解。其并非大话欺人之辈,如此笃定,想必那梁山还真不是小打小闹。说不得数日之内当真会有消息。”
滕戣沉思片刻,说道:“既如此,那便先从其言,买辆马车,将家眷唤来。”
“兄长当真决定欲要加入梁山?这梁山可并非是绿林之辈,乃是真真正正的反贼,若是加入,可就当真没有回头路了。”
滕戣摆了摆手,说道:“我等身家性命系于此处,岂会如此草率。我等那日与其立约,所说不过是去梁山一探,未曾说过直接加入。你既与那杜壆有旧,想必如果到时并无前途,我等不加入,也不至被加害。”
“然若是当真君明臣贤又有实力,我等趁其尚未壮大之时加入。日后成事,其岂能亏待我二人?当真能在沙场上搏个富贵也未可知,那杜壆有一句话说的对。连陈齐那等人都能掌兵称将,我兄弟二人一身本领岂能安心于做一个小贩?”
滕戡点了点头,说道:“兄长所说确是两全之策,既如此,事不宜迟,我二人这便回去置办。”
言罢,二人亦是带着医师离去。
————
与此同时,梁山与呼延灼的决战,也已然拉开序幕。呼延灼与索超努力之下,又有周遭府县配合,不过数日之内,便是征发了船只无数。
于是当日大营之内,呼延灼升帐议事。
索超彭玘二人赶到,呼延灼说道:“如今舟楫已然足备,我等虽是可渡过水泊与其一斗,然此地毕竟贼巢。我等不熟地形,若是急切渡之,大军恐有倾覆之危。二位将军可有妙计,教我等过此水泊?”
彭玘沉思一阵,开言道:“此事实难,这八百里水泊浩浩荡荡各处相连,湖面有遍生芦苇遮蔽视线。贼与此地盘踞日久,实是难有万全之策。”
索超虽是性如烈火,却也不是傻子,知晓此刻不能急躁,开口说道:“这水泊实在难渡,不若先歇息数日,广发人手前去周边村庄征发渔夫。教其分别为我等细画其中水道,辨别真假再行进军,则万无一失。”
呼延灼点头,赞叹一声妙计,随即便是遣一众士卒前去各地征发。
然此番虽是最为稳妥之策,却不想惹怒了一个人来。
此人正是濮州府尹,濮州府尹在闻听呼延灼此计后不由怒骂道:“此贼当真可恶!”
一旁文书急忙上前劝慰:“相公如何动怒?”
那府尹将呼延灼书信掷于地上大发雷霆,说道:“这呼延灼端的不知好歹,自他起兵,连日粮草用度皆由本州征发。前日又将本州船只尽数征发,言说数日便可归还。如今却推三阻四不肯出兵!却把本州置于何处?”
那文书随府尹多年,自是知晓府尹发火的内情。
相公供应军资,可那呼延灼不谙官场之事。前几次捷报,皆未曾提相公之功。官家表彰,也只军中武夫。此事本已大大得罪了相公,但相公碍于呼延灼确是屡次大捷,只得暂时忍下。
却不想那呼延灼当真半点潜规则都不知晓,运贩私盐,多走水路,此番却被全数征发军用。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岂能善罢甘休!
随即眼珠一转,对着府尹说道:“相公,此事易尔。那呼延灼往日战报皆是大捷,皆说数次大破柴煦,今番却是大营被破损兵折将以至丧胆,如今船只齐备,仍是畏缩不前。若是上报那呼延灼因此畏战,朝中岂会无话?”
“你是说,高太尉会下令责其出兵?那呼延灼是由其所保举,又岂会轻易疑之?”
那文书听后笑道:“不然不然,大人。前番呼延灼屡次要兵屡次折损,就如这凌振也是由高太尉调出,却还未及使用便被柴煦夺去。那高太尉本就被质疑不通兵事,此番在朝中更是大大落了那高太尉的面皮,我等再先去书信一封告知高太尉说我等疑其虚报战功欺瞒太尉。”
“那高俅不过是一破落户出身,如何识得兵事?盛怒之下,如何不肯催于他。况且相公亦可稍做打点,若是能重新拿回船只运盐。这些黄白之物,眨眼便可赚回。”
那府尹又是疑虑:“可若是呼延灼兵败。”
“相公,这呼延灼胜败与否与你何干?其人前番写捷报可是从未提过我濮州,数回赏赐岂有赐过我等?且我等与那梁山又不像济州那般毗邻,其若想攻我,需先经郓城,难以隐匿行踪。待其到此,朝廷大军早至,对我定无威胁!”
府尹点了点头,听得文书如此言说,他也觉得有理。况且呼延灼所带地方兵都曾大胜,自已背靠东京,梁山如何敢触自已霉头。左右不过一群蟊贼,又不在自已治下,与我何干。
随即下定决心,当即一封弹劾信件便是发往东京。
————
高俅在朝中闻听呼延灼竟在梁山外围扎寨安坐,当即大怒,喝骂道:“好贼子,经我举荐加封兵马指挥使。屡次要兵要将要器械,本太尉无有不允,今番竟是畏战不前,枉费本太尉用心栽培!”
殿下林冲闻听,心下暗自寻思。此或是柴大官人离间之策,欲要催得呼延将军出战。我若说破,是坏了义气。可若不言,又是害了国家。两难之地,如何是好。
正在苦苦纠结之时,身旁一人出列,但见其五短身材,白面无须。
一出列便是对着高俅说道:“恩相所言极是,陆谦愿意替恩相前去军中,当面去提醒那呼延灼知晓其今日之位是如何得来,催其出战。”
林冲听得,心下一急,撇下纠结,连忙出列。只因他知晓自已这个兄弟功利心甚重,若叫其前去,定逼得呼延灼或反或败。连忙开言道:“恩相容禀,战阵之事错综复杂。或许呼延将军此番只是在寻战机,若是相逼,反而不美。”
高俅听得,更为盛怒,抄起砚台便朝林冲砸去:“若无本太尉提携,你岂有今日?当此之时竟敢吃里扒外?”
“自本太尉上任,朝野内外皆有非议,你在殿帅府任职岂会不知?前番损兵,两度折将,朝野之上已是抬不起头。我已夸下海口不日便可踏平梁山,活捉柴煦。今朝见其怯战,不思为我分忧,反为贼子张目?!是何道理!”
林冲躲闪不及,抬臂一挡,正砸在小臂之上,墨汁飞溅,染了林冲满身。
林冲见此,知晓难以规劝。只得连连告罪,被高俅赶出府去。
当日陆谦便是成行,开封到濮州不过二百余里,快马赶去下午便到。临到濮州城外十五里处,便见濮州府尹出迎。
迎入城中之后,接风洗尘,摆宴赠金。把陆谦捧得是飘飘欲仙,怀抱美女推杯换盏。濮州府尹见得陆谦已有醉意,随即便把呼延灼之事按自已的视角一番添油加醋尽数说了。
陆谦大拍胸脯说道:“相公无忧,我此番定为相公解去此难。”
濮州府尹大喜,随即说道:“兄若能为下官办成此事,下官还有重谢。”
随即便也是识趣,推说府衙尚有公务,留下美女便是自去。
一夜无话。
————
翌日,陆谦自软玉温香之中醒来。濮州府尹又是一阵招待,陆谦更是保证:“相公放心,我二人已是有约,陆谦岂会相忘。”
随后便是出城直奔呼延灼军营。
打远看到营门,陆谦也未曾下马,打马便要直入营门。
只听一声呵斥:“何人如此大胆!敢在营前纵马?!”
陆谦傲然道:“速速打开营门,我乃是高太尉属下虞候!误了太尉大事,你等人头难保!”
不想守营兵士军纪严明,即使听得,也不肯放,说道:“你且在门前少歇,我等自去通报将军。”
陆谦刚被濮州府尹盛情款待,入得军营却被一个大头兵驳了面子,心下已是带气。
待得呼延灼索超彭玘三人出营,认下身份之后。竟是当着呼延灼的面,一鞭抽在那阻拦自已的兵士脸上,喝骂道:“这下还敢阻我否?区区一条家犬竟不识得主人!”
随即一夹马腹便越过呼延灼三人直入中军。
索超听得,如何不知他是指桑骂槐,当即便要发作。却被呼延灼拦下,入得军营,陆谦亦是毫不谦让,直直坐上主位。
待得呼延灼进帐,便是一拍桌案,说道:“呼延灼,你可知罪!”
呼延灼略一躬身,说道:“虞候,末将愚钝,实是不知,望虞候为末将指条明路。”
说着上前塞给陆谦一锭大银,然呼延灼一介武夫,岂能比得过一州府尹之富?陆谦自是看不上这点,当即掷银于地,大怒道:“好贼子,我还道传言有所不实。不想你还真是一个腌臜汉子,竟想贿赂本虞候!”
随后一阵呵斥,也不容呼延灼辩解,只摆下两条路来。要么,受一个畏战不前之罪。要么即日出战。
呼延灼长叹一声,说道:“虞候所言,末将知道了。只待明日,末将便是进军,以报太尉举荐之恩。”
随后便恭恭敬敬请得陆谦移驻侧营。
随后长叹一声,说道:“呼延灼实欲报国,奈何奸佞相逼,此番奈何?”
彭玘亦是眉头紧锁:“然此番若是冒进,水泊之上若是大败。何处可退?说不得便要落个全军覆没。”
“此番已是无路可走,好在我军船只众多,到时团团相护不入沟渠,不进港汊。直奔那片金沙滩,只要能渡过水泊上岸。便是一场大胜!若是折戟水泊,也算以命报国。”
呼延灼此话一出,彭玘默然无话。
反倒是索超应和,说道:“怕个鸟!大不了一死!若能破贼,便是大功!”
其实三人之中,索超是可以全身而退的,只因其所属梁中书门下,乃是蔡京一系,不属高俅所管。
但索超却是率先出言应声,使得呼延灼与索超二人感动不已。
三人定下此议,皆报必死之志,纷纷回营整军,军营一片肃杀之气。